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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肉铺路（第2页）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翻腾的烟尘，死死锁定在蒙恬那双冰冷的眼眸上，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中迸出：

“我徐达……倒要看看……”

“你这座埋了千年的鬼关……”

“到底……吞得下多少血肉！”

蒙恬依旧按剑而立，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万载玄冰，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片血腥的修罗场，注视着那个在绝境中依旧挺首脊梁的明军统帅。他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中渗出，清晰地穿透了风沙和血腥，回荡在死寂的隘口：

“血肉铺路……”

“魂铸秦关……”

“汝等……尽可……来填。”

风，在敦煌的咽喉里呜咽。

那不是塞外的刀子风，也不是江南的熏风，是裹挟着塔克拉玛干无尽沙尘、带着焦糊硫磺味和千年经文灰烬的、干燥到令人窒息的焚风。它掠过戈壁滩上嶙峋的黑色怪石，卷起漫天昏黄的沙暴，将本就低垂的铅灰色天穹彻底遮蔽，如同扣上了一口巨大的、浑浊的砂锅。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摩擦肺腑的刺痛，混杂着硝烟、血腥、以及莫高窟深处飘散出的、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腐颜料、朽木和檀香灰烬的奇异气息。

鸣沙山在风沙中发出沉闷的呜咽，如同大地在低泣。远处，象征着生命线的党河，早己被血水和尸体染成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泥浆带。

这里曾是佛国净土，丝路明珠。此刻，却成了炼狱的入口。

敦煌城那曾经雄伟的夯土城墙，在无休止的攻击下，早己残破不堪。巨大的缺口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的伤口，出里面断裂的木头和夯土。

城墙下，堆积着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尸体——穿着破烂皮甲的敦煌守军、裹着僧袍的武僧、更多的是穿着猩红毡帽、白色宽袍、面目狰狞的奥斯曼禁卫军！浓稠发黑的血液浸泡着沙土，形成一片片滑腻的、令人作呕的泥泞。

残破的云梯、断裂的弯刀、燃烧的盾牌碎片、散落的经卷残页……战争的残骸被踩踏进血泥深处。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内脏破裂的恶臭、硝烟硫磺的刺鼻，以及尸体在烈日下迅速腐败的甜腥，混合成一种足以让灵魂窒息的死亡味道。

然而，最惨烈的争夺，并非在城墙缺口，而是在城墙之后——那座依山而凿、如同蜂巢般镶嵌在鸣沙山东麓断崖之上的巨大石窟群，莫高窟！

通往莫高窟九层楼（标志性大佛殿）的狭窄山道，此刻己成了真正的血肉磨盘！

山道陡峭、曲折，仅容数人并行。两侧是风化严重的、布满了大小石窟的赭红色岩壁。此刻，这条染血的通道上，正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绞杀！

一方，是沉默的、如同磐石般的金色洪流。

残存的敦煌守军和来自莫高窟各寺的武僧，组成了最后的防线。他们早己丢掉了制式的刀枪，手中紧握着临时拆下的、沉重的佛殿门闩、断裂的经幡旗杆、甚至是从倒塌佛像上砸下的、带着鎏金碎片的巨大木槌！

他们依托着山道两侧天然的石窟凹槽和残存的石阶作为掩体，沉默地抵抗着。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粗重的喘息、兵器撞击的闷响、以及受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他们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眼神却异常坚定，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光芒。那是守护信仰圣地、与经卷佛像共存亡的信念！一面残破的、绣着金色莲花的杏黄色僧旗，在九层楼最高处的风铎下，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如同最后的灯塔。

而冲击他们的，是另一股如同岩浆般沸腾、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猩红怒潮！

奥斯曼帝国最精锐的杀戮机器——耶尼切里禁卫军！

他们穿着标志性的猩红色尖顶毡帽和宽大的白色长袍，袍子上沾染着暗红的血渍和黑色的硝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混合着宗教征服欲和血腥杀戮渴望的扭曲表情。

他们排着并不十分紧密、却异常凶悍的散兵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嚎叫着向上冲击！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锋利的半月弯刀、沉重的钉头锤、致命的复合反曲弓，以及……令人心悸的、闪烁着黄铜光泽的沉重火绳枪！

“安拉胡阿克巴！”一名留着浓密黑须、眼神如同鹰隼般凶狠的耶尼切里军官挥舞着镶嵌宝石的弯刀，发出震天的咆哮！“为了苏丹！为了新月！杀光这些异教徒！把他们的佛像砸碎！把他们的经卷烧光！用他们的血，染红这片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