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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烈焰焚天（第2页）

峭壁顶端，在那嶙峋怪石的阴影之中，在那早己废弃、仅剩残垣断壁的秦代烽燧遗址旁，影影绰绰，矗立着无数沉默的身影。

他们身披着样式古老到近乎原始的玄黑札甲，甲片由冷锻的青铜或厚重的皮革缀连而成，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暗沉的岁月包浆。

脸上覆盖着同样暗沉无光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在昏黄天光下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如同深埋地底的冰冷宝石。他们如同从黄土中爬出的兵马俑复活，又像是被时光遗忘在此地的幽灵卫兵。

没有旗帜，没有号角，甚至没有呼吸声。只有风卷过甲叶缝隙时，发出的细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一面巨大的、用不知名黑色金属铸造的方形巨盾，如同墓碑般，无声地矗立在隘口最狭窄处的正中央。盾面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两个用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颜料书写的、巨大而狰狞的篆字——止戈！

盾后，一人按剑而立。

蒙恬。

他并未披挂厚重的明光铠，只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玄色深衣，外罩一件半旧的鱼鳞细甲。狂风吹拂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露出那张被塞北风沙和岁月刻满沟壑、却依旧如同岩石般刚毅冷硬的脸庞。

他左手按在腰间那柄古朴无华、剑鞘上布满细密云雷纹的青铜长剑剑柄上，右手自然垂落。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正穿透昏黄的尘沙，死死锁定着古道南端那片被风沙遮蔽、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起伏丘陵。

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凝视着一段早己注定的宿命轮回。只有那按在剑柄上的左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透露出这具看似枯寂的身躯内，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与决绝。

“将军，”一名同样身着玄甲、脸上覆盖着青铜覆面的亲卫，如同影子般无声地出现在蒙恬身后，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南边……有动静了。烟尘很大。是明军，徐达的先锋。”

蒙恬没有回头，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丝毫波动。他的目光依旧锁死在古道南端那片翻滚的黄色尘幕深处，仿佛己经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支正踏着先祖足迹、意图染指这片浸透秦人鲜血土地的黑色洪流。

“知道。”蒙恬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磨刀石在相互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岁月沉淀的冰冷和漠然，“他们……终于来了。”

他的左手，缓缓离开了剑柄，抚上了身旁那块冰冷的、刻着“止戈”二字的巨大金属方盾。指尖划过盾面上那两个暗红色的、仿佛由无数亡魂血液凝结而成的篆字，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眼神却锐利如刀锋出鞘。

“赳赳老秦……”蒙恬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如同在吟诵一首来自地底深处的古老战歌，“……血不流干……”

古道南端，十里外，一片被巨大黄土塬环抱的隐蔽洼地中。

黑夜，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天地。没有星月，只有呼啸的罡风卷起漫天尘沙，发出如同万千怨魂低泣的呜咽。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味。

洼地深处，一片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色，正在无声地凝聚、涌动。

是明军，徐达的夜不收（精锐夜袭部队）！

没有火把，没有交谈，甚至没有战马不安的响鼻。数千名精挑细选的夜不收精锐，如同融入了这片亘古的黑暗。

他们身披特制的深黑色棉甲，外罩一层同样漆黑的、可以吸收光线的麻布斗篷，脸上涂抹着混合了锅底灰和油脂的黑色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孤狼般幽冷光芒的眼睛。

他们口中衔着特制的木枚（防止出声），脚上包裹着厚厚的毛毡，踩在松软的黄土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手中的武器——三棱透甲锥（短矛）、厚背砍刀、淬毒的短弩、以及用于攀爬的飞爪绳索——都涂抹了吸光的黑漆。

整个队伍如同一股即将决堤的、无声的黑色暗流，在死寂中积蓄着毁灭的力量。

队伍最前方，一人静立如松。

徐达。

他没有穿戴标志性的山文亮银甲，只着一身与夜不收无异的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狂风吹拂着他略显清瘦却异常挺拔的身躯，纹丝不动。

那张被后世称为“器宇深沉”的儒将面孔，此刻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峻。他微闭着双眼，仿佛在侧耳倾听着风沙的呜咽，倾听着大地的脉动，倾听着……十里外那条死亡古道上，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