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老给的地址,周衍来到了一处位于老城区的文化创意产业园。这里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透着几分与世隔绝的文艺气息。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相比,园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他找到B栋三楼最里间,门牌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原木牌匾,上面手刻着“晓轩”二字,旁边还用更小的字标注着“民俗学研究工作室”。
门虚掩着,周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清亮而略显疏离的女声。
周衍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而是书。整整三面墙的通顶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地上也整齐地垒着一摞摞书籍和资料盒,只留下狭窄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墨水和淡淡樟脑丸混合的特殊气味。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铺满了各种摊开的古籍、复印件、手绘图纸,以及一些看似年代久远的陶罐、铜钱碎片。
一个穿着简单白色棉麻衬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门口,伏在案前,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着一本线装书页上的灰尘。她身形纤细,背影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好,请问是林晓晓老师吗?”周衍出声询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礼貌而不突兀。
女子闻声转过头来。
她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肤色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和一丝审视。她的目光在周衍身上快速扫过,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是。有什么事?”
她的首接让周衍省去了寒暄的麻烦,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首接说“我想请你一起去挖一座辽墓完成冥婚来解我家的血咒”?
他斟酌着词语,拿出了陈老当敲门砖:“是陈永年,陈老介绍我来的。我姓周,周衍。”
听到陈老的名字,林晓晓眼中的审视淡去了少许,多了些了然:“陈伯伯介绍来的?是有什么器物需要鉴定吗?”她示意了一下周围,“如你所见,我这里主要是文献研究,实物鉴定并非我的专长。”
“不,不是鉴定。”周衍走上前几步,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正在清理的那本书稿。摊开的那一页是手写的毛笔字,工整而清晰,旁边还有细致的插图。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插图上画的,正是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镜背清晰地刻着八卦纹样,图注写着“辽代贵族墓室镇器——八卦镜”。
他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日记里提到的八卦镜!
林晓晓注意到了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和紧盯书稿的目光,下意识地合上了书页,保护性地用手盖住封面。封面上正是《辽代丧葬考》几个墨字。
“你对这个感兴趣?”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周衍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部分真相,但隐去最荒诞和危险的部分。
“林老师,实不相瞒,我父亲……他突发重病,情况很危险。”他声音低沉,带着真实的焦虑,“我在整理他的东西时,发现了一些家族遗留的记录,可能与一座辽代古墓有关,记录里提到了墓中的八卦镜,似乎……似乎与我父亲的病情有些关联。”
他省略了“血咒”和“冥婚”,只强调了父亲的病和寻找古墓的必要性。
林晓晓的眉头微微蹙起:“辽墓?八卦镜?周先生,辽代墓葬制度虽然深受汉文化影响,但有其独特性。墓中放置八卦镜并非普遍现象,多与一些特殊的信仰或……镇压目的有关。你家的记录具体提到了哪座墓?”
周衍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那个名字:“记录里提到的是……耶律婉柔墓。”
“耶律婉柔?”林晓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和困惑,“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非常确定。”
“这不可能……”林晓晓下意识地摇头,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快速抽出一本厚厚的索引名录,飞快地翻阅着,“辽史、后妃传、贵族谱牒……我从未在任何正规史料中见过‘耶律婉柔’这个名字。民间野史杂谈中也几乎没有记载。”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周衍,“你家的记录可靠吗?会不会是误传或者……”
“记录很古老,是我家族世代传下来的。”周衍打断她,语气肯定,“而且,陈老也看过了,他认为……值得探究。”
听到陈老也认可,林晓晓脸上的怀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好奇。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耶律婉柔……如果真有其人,其墓室又配有八卦镜这等镇器,那她的身份和死因恐怕极不寻常。镇压……往往意味着强大的怨念或非正常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