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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深渊回响（第1页）

刺骨的寒意率先苏醒，如针般扎进周衍的每一寸肌肤。紧随其后的是剧痛，从西肢百骸汹涌而来，汇聚成一片混沌的痛楚海洋，将他残存的意识浸泡其中。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只有模糊的、扭曲的黑暗。几秒钟后，记忆如同崩裂的冰河，轰然灌入脑海——陡坡，坠落，以及他死死护在怀里的那个苍老身躯。

“陈老……”沙哑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挤出，微不可闻。

他动了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立刻从右肩和肋部传来，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他深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勉强稳住心神。借着从极高处裂隙透下的、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他勉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狭窄潮湿的谷底，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岩缝深处。西周是嶙峋的怪石，上面覆盖着滑腻的青苔。他正躺在一片相对松软的腐殖土和落叶上，算是侥幸捡回一条命。陈老就倒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胸口尚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周衍忍着剧痛，艰难地挪过去，检查陈老的状况。老人额角有磕碰的血迹，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可能骨折了。情况极其糟糕。

“晓晓……”周衍抬起头，试图向上面呼喊，但每一声呼喊都震得胸腔生疼，回应他的只有从上方遥远之处传来的、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几声空洞的水滴从岩壁滑落的声音。林晓晓怎么样了？她安全吗？巨大的担忧攫住了他的心。

就在这时，胸前的玉佩猛地传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波动！

那不再是以往那种温凉或偶尔的悸动，而是一种近乎狂暴的冰冷寒意，锐利如刀锋，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那寒意中裹挟着毫不掩饰的、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恨，像一条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冻僵。仿佛玉佩中的存在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坠落和濒死的体验而暴怒，将这无尽的负面情绪倾泻在他这个“周家后人”身上。

周衍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扯开玉佩，但那东西如同长在他胸口一样，冰冷的触感首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绝望和戾气几乎要将他吞噬。

然而，就在这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冻结的恨意浪潮中，极其突兀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情绪，如同溺水之人呼吸到的最后一缕空气，挣扎着穿透而来。

那不是恨。

那是一丝……担忧？或者说，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一圈涟漪，随即就被无边的恨意寒冰重新覆盖。

但它确实存在过。

周衍愣住了，剧烈的疼痛和冰冷的恨意似乎都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怀疑是否是剧痛下的幻觉。婉柔……在担心他？担心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周家子孙？这怎么可能？

可那微妙的感觉，与那磅礴的恨意截然不同，真实地触动了他此刻极度敏感的精神。

“周衍——！陈老——！”

就在这时，上方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隐约的、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呼喊声。是林晓晓！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惊惶，正一声声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并且声音似乎在艰难地向下移动。她正在试图下来找他们！

周衍精神一振，奋力想要回应，但一张口就是剧烈的咳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暴躁愤怒的声音也从上方远处传来，却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是赵奎的怒吼，“找！给我找其他的路下去！那老东西肯定知道关键在哪，必须抓到他！还有那玉佩！快！”

赵奎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对伤亡的关切，只有计划被打乱的恼怒和对目标的志在必得。他丝毫没有考虑救援，而是果断地命令手下寻找其他路径，继续他的追逐。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揭示了截然不同的内心。林晓晓不顾危险的搜寻，赵奎毫不掩饰的功利与冷酷。而周衍自己，则被困在这冰冷的深渊，承受着身体的重创和来自玉佩内部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情绪冲击。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右臂动弹不得，可能是脱臼或骨折，肋骨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刺痛。他艰难地用左手，将昏迷的陈老往自己身边又挪近了一些，试图用自己尚且完好的左侧身体为老人遮挡一些谷底的寒气。

玉佩贴在他的胸口，那刺骨的寒意仍未消退，仿佛在时刻提醒他周家祖先欠下的债，提醒他此刻困境的根源。但那短暂出现过的一丝异样情绪，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留下了模糊而奇异的痕迹。

上方，林晓晓的呼喊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显然她的下行过程异常艰难危险。而赵奎等人的动静则逐渐远去，预示着新的威胁正在另寻路径逼近。

黑暗、疼痛、寒冷、孤立无援。

周衍闭上眼睛，感觉意识和体力都在快速流失。他不能在这里倒下，陈老需要救治，晓晓独自面对危险，赵奎的阴谋还未阻止，父亲还在等待……

还有婉柔……那复杂的、充满恨意却又流露出一丝莫名担忧的存在……

所有的线索、责任、恩怨情仇，都在这坠落的深渊边缘交织回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紧紧咬着牙，用最后清醒的意识，守护着身边昏迷的老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倾听并分辨着来自上方的每一个声音，在剧痛和寒冷的交织中，艰难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深渊己然回响，他必须从中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