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80章 难难难（第1页）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从胡灵儿那澄澈如琉璃的眼中滑落，砸在蒙着药瓮的粗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无声无息。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抱着药瓮的手臂因巨大的克制而微微颤抖，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幼小生命的烛火在绝望的狂风中摇曳，越来越微弱。净世琉璃心在哀鸣，那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能救却不可救”这炼狱般现实的锥心之痛！

孙承岳站在几步之外，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然而体内却是山崩海啸！那妇人凄厉的哭嚎和孩童濒死的呼吸，像烧红的钢针，一根根钉入他的耳膜，刺进他的心脏。他清晰地“看”到，那孩子孱弱的魂魄如同风中的残烛。体内深处，那混元斗战炉感应到“猎物”的气息，竟本能地发出一阵贪婪而兴奋的嗡鸣！一股吞噬的欲望，冰冷而纯粹，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道心！

这念头一起，孙承岳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惊悚攫住了他。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师尊的话语如同警钟在混乱的识海中轰鸣：“斗战炉熔炼万物，然万物有灵！熔其恶，护其善，持心如砥，方为混元正途！若失本心，沉溺吞噬，与魔何异？！”更何况，此刻若吞噬这绝望的魂魄，与首接动用神力抹杀瘟疫何异？都是逃避了这凡尘疾苦本身带来的淬炼！他强迫自己转过头，不敢再看那对母子，目光死死盯住脚下石板缝隙里顽强钻出的一株枯黄野草，牙关紧咬，仿佛要将那吞噬的欲望连同自己的牙齿一并咬碎！

药铺门前，绝望的哭嚎与病痛的呻吟交织。老板娘刻薄的叱骂声再次响起：“嚎什么丧！要死死远点！别脏了我的地！滚！都给我滚开！”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之时——

“砰！砰！砰！”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敲打在地面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嚎与呻吟。

人群如同受惊的羊群，更加慌乱地向街道两旁退避，让出一条通路。

一队披着简陋皮甲、手持长戈的镇兵，簇拥着一个骑着矮马、穿着半旧铁鳞甲的头目，踏着暮色而来。为首的头目脸色蜡黄，眼袋浮肿，眼神里透着一种麻木的凶狠和深深的疲惫，他用一块脏兮兮的布巾紧紧捂着口鼻。

“吵什么！聚在这里想造反吗？”头目勒住马，声音透过布巾，瓮声瓮气却充满戾气，“都聋了？府衙的告示贴在城门口是给狗看的？‘防疫令’说了，染疫者必须集中看管，不得聚众，违令者——斩！”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拥挤的人群，最后狠狠钉在药铺门口那对跪地哭求的母子身上。

“还有力气嚎？看来病得不够重！”头目啐了一口，手中马鞭朝着孙承岳放在墙角的水桶和胡灵儿怀中的药瓮一指，厉声喝道，“谁准你们在这里私聚熬药？散播疫气，祸乱乡里！来人，给我砸了！把这些脏东西都清走！”

“喏！”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应声而出。

“不！兵爷！使不得啊！”胡灵儿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药瓮——那是无数病人此刻唯一的希望！

孙承岳猛地抬头，眼中压抑许久的金芒如同压抑的火山熔岩，轰然爆裂！那不再仅仅是对凡人蝼蚁的暴戾，而是一种守护的底线被彻底践踏、珍视之物被无情摧毁的滔天狂怒！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他孙承岳的逆鳞，便是他身边之人，便是他欲护佑之念！那混元斗战炉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非但没有冷却，反而爆发出焚尽八荒的怒焰！被理智死死压制的弑神棍意在他体内疯狂咆哮，发出渴望毁灭的尖啸！只需一丝意念松动，眼前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便将化为齑粉！

一步！

就在他左脚即将踏出，踏天步的玄奥轨迹在识海中即将成型的刹那——

“砰！！！”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一个离得最近的兵丁，早己不耐，根本没理会胡灵儿的惊呼和孙承岳陡然爆发的恐怖气势，抬起穿着破旧皮靴的脚，狠狠踹在墙角那个熬着药汤、底下柴火未熄的小泥炉上！

泥炉应声碎裂！烧得滚烫的瓦片和通红的炭火西散飞溅！一块灼热的碎片甚至擦过旁边一个躲避不及的病人手臂，烫得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哗啦——！”

紧接着，另一只脚蛮横地踢翻了胡灵儿脚边一个盛满刚刚煎好、尚有余温药汤的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