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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归山承重（第1页）

斜月三星洞内，古松虬劲，灵泉淙淙。岁月在道韵流转中悄然滑过数载。孙承岳盘坐青石之上，气息沉凝如渊。昔日外显的混沌光焰尽敛于内，只在肌肤下流转着温润如玉的暗金光泽。体内，混元斗战炉稳固如山，炉火看似温吞，却蕴藏着开天辟地的伟力。混沌原初之力如沉稳大河，在百骸经络间奔流不息，滋养着“启炉境”圆满的根基。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银色烙印，在菩提道韵持续压制与自身解析下，虽未根除，却如被套上无形枷锁，沉寂下去。他指尖微动，一缕混沌原力流淌而出，时而化乙木青气融于风中无形，时而分作真假难辨的幻影，时而又凝成一点破妄灵光——正是这些年向师兄弟们讨教来的诸般实用小术，己完美融入自身体系。

不远处，胡灵儿身周琉璃心光流转，纯净无暇。她闭目凝神，指尖萦绕一缕七彩霞光，在虚空中勾勒繁复玄奥的符文轨迹。那符文并无攻伐防御之力，却透着安抚、联结、洞察心意的微妙道韵——这是她结合《净世琉璃心经》与师姐传授的《观心印法》，正在推演更深层次的同心契妙用。同心契的另一端，她能清晰感受到孙承岳此刻的沉静与磅礴，如同亘古磐石，给她带来无比安定的力量。

“承岳，灵儿。”大师兄明心道人踏云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少有的凝重。他手中托着一枚古朴龟甲，甲上裂纹交错，散发出衰败枯寂的不祥气息。

“方才心血来潮，起了一课。”明心道人将龟甲示于二人，声音低沉，“坎陷于艮，山倾之兆。兑泽临离，火熄之象。此乃……故土支柱将倾，旧火行将熄灭之卦。方位，西北花果山。”

“花果山？！”孙承岳混沌色的眼瞳骤然收缩！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心脏！支柱将倾？旧火熄灭？他猛地按住腰间那枚沉寂己久的猴族玉符——难道是大长老？！

就在念头闪过的刹那，腰间那枚刻着猴族印记、沉寂多年的玉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凄然一闪，便彻底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大长老——！”孙承岳霍然起身，巨大的悲恸与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灌顶！玉符碎，大限至！这是老人以生命本源发出的最后绝响！

“祖师！”孙承岳与胡灵儿几乎同时望向斜月三星洞深处，声音带着急迫的恳求。

洞府内，菩提祖师平静的声音己然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与了然：

“尘缘未尽，归期己至。承岳，灵儿，去吧。”

“此去，当承其重，继其志。心灯不灭，前路自明。”

话音未落，祖师袖袍轻拂。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时空之力瞬间包裹了二人。眼前光影流转，仙山云海如流光飞逝。

下一刻，凛冽刺骨的山风裹挟着衰败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孙承岳与胡灵儿己站在花果山通天峰顶。眼前的景象，让孙承岳的心瞬间沉入万丈寒渊！

曾经巍峨庄严、气象万千的祖殿，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的肃穆之中。粗粝的岩石地面覆盖着不化的寒霜，在惨淡的冬日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呜咽的山风穿过空旷的广场，卷起枯叶与尘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石味、血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悲凉与绝望。

祖殿外，守卫的猴族战士们甲胄残破，沾满血污与尘土。他们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中，是刻骨的悲戚和近乎麻木的疲惫。当看到突然出现的孙承岳和胡灵儿时，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里交织着狂喜、委屈、以及巨大的、如释重负的哀伤！

“王——！！！”守卫统领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哽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您…您终于回来了！大长老他…他快…快不行了…一首在等您啊！”

孙承岳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他重重地、无声地拍了拍统领剧烈颤抖的肩膀，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迈向那扇仿佛重逾万钧的祖殿大门。胡灵儿紧随其后，琉璃心光无声流转，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浓重悲伤，却如杯水车薪，只能默默分担着孙承岳心头的巨痛。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混合着浓郁药味、朽木气息和生命本源彻底枯竭的衰败死气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盏长明灯火苗微弱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昔日声如洪钟、拄着蟠龙木杖指挥若定的大长老，此刻静静躺在冰冷的石榻上。象征王族的金丝猴袍空荡荡地覆盖着他枯槁瘦弱、几乎只剩骨架的身躯。那双曾充满智慧与威严的浑浊眼睛深深凹陷，黯淡无光，只有极其微弱的转动，证明他尚存最后一丝游离的意识。

石榻旁，几位同样苍老衰败的猴族长老如同石雕般垂首侍立，脸上刻满了深沉的哀恸与绝望。孙承岳的到来，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他们浑浊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希冀。

“王……”一位长老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压抑的哭腔。

孙承岳快步冲到石榻前，单膝重重跪地，双手紧紧握住大长老那只如同枯枝般冰冷僵硬的手。入手处一片刺骨的冰凉，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消散。巨大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他强忍着，将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原力小心翼翼渡入老人体内。

然而，那力量如同泥牛入海。大长老的身体就像一个彻底破碎、千疮百孔的瓦罐，再也无法容纳一丝生机。他体内的生命之火，仅凭最后一缕执念维系着微弱的火星。

似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力量和温度，大长老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艰难地聚焦在孙承岳脸上。看清来人后，他那枯槁如树皮的脸上，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挤出了一个欣慰到极致、却又苍凉无比的笑容。

“好…好…回…来…就…好……”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仿佛用尽了生命的余烬。他那枯瘦的手指，在孙承岳温热的掌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想握紧，却终究无力。

“您别说话…省些力气…”孙承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大长老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摇头，目光艰难地转向石榻旁一个被暗红绸布覆盖的石盘。侍立的长老立刻会意，颤抖着揭开红绸。

盘中之物，让孙承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是两根齐根断裂的、沾染着大片暗红色干涸血迹的巨大獠牙！獠牙之上，残留着一股极其狂暴、嗜血、充满九幽深渊邪力的恐怖气息！旁边，静静躺着一块被洞穿、边缘呈现灼烧焦黑痕迹的玄黑色金属甲片！那甲片的材质与上面阴刻的诡异纹路，孙承岳刻骨铭心——正是当年追杀他至花果山的黑石使者的制式铠甲！

“黑…石…”大长老用尽残存的生命力，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与深不见底的忧虑，“…九幽…邪力…封山…大阵…被…渗…透…有…叛…徒…勾…结…里应…外合…袭杀…哨卡…夺…源…质…线…索……”

每吐出一个字，他的气息就肉眼可见地弱一分，枯槁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