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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心劫（第2页）

宁启环视众人，忽然明白??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使命了。当年他点燃心灯，是为了让亡者被记住；而今，这盏灯的光，已照进了活着的人心里。

“你们不怕吗？”他问。

“怕。”阿禾点头，“但我们更怕忘记。”

宁启笑了。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旧斗篷，披在肩上，然后从案底抽出一本未曾示人的手稿，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归途录》。

“那就一起走。”他说，“这一趟，不只是为了听亡魂说话，也是为了帮活人找回失落的记忆。”

一行十一人，踏雪北行。

风比三年前更烈，雪也更深。但他们走得稳健。途中每至一处驿站，便有人主动送来热汤与草药，甚至有老者跪地叩首，称他们是“引路灯使”。原来，《北境名录》早已传遍民间，许多人家都将书中记载的名字刻在家祠牌位旁，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祭拜。

第七日黄昏，他们抵达心灯原。

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数十里白花依旧盛开，但在花海中央，竟出现了一条蜿蜒小径，由一朵朵蓝色小花串联而成，宛如星河倒流人间。小径尽头，正是当年祭坛遗址。

更奇异的是，每当一人踏上小径，耳边便会响起一段话语。

阿禾听见的是少女的笑声：“阿禾，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摘野莓的日子吗？”

一名少年听见老人叹息：“儿啊，爹没能护住你娘，对不起。”

宁启走在最后，踏入花径刹那，脑海中骤然浮现一幅画面：一口井，井壁潮湿，长满青苔，井底蜷缩着一个小男孩，双手紧紧抱住膝盖。那是十年前的他自己。

“你还记得井底的温度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宁启没有逃避。他蹲下身，对着虚空轻声道：“我记得。冰冷，黑暗，还有……希望。”

话音落下，整片花海轻轻摇曳，蓝花小径缓缓延伸，直抵祭坛。

他们在祭坛四周布下心灯阵。十二盏灯以八卦方位排列，中央放置宁启带来的《归途录》。当最后一盏灯点亮时，天地骤然寂静，连风都停了下来。

片刻后，第一缕幽影浮现。

不是怨气冲天，也不是哭嚎震野，而是一个个身影缓步走出花丛，面容模糊，却带着笑意。他们不再重复遗言，而是开始讲述新的故事??

“我看见我的女儿长大成人，嫁给了一个读书人。”

“我的儿子找到了我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

“有人为我立了碑，上面写着：‘忠魂不灭，清白永存。’”

宁启提笔疾书，泪水滑落纸上，晕开墨迹，却仍清晰可辨。

这一夜，他们记录了四十七个“后续”。

不是死亡的终点，而是记忆重生的起点。

黎明将至时，空中忽然飘下细雨。雨滴落在白花上，竟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同万千星辰坠落人间。孩子们仰头望着，有的伸手接雨，有的轻声哼唱起书院教的童谣。

就在此刻，宁启胸口玉佩猛然一震。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残片终于完全愈合，裂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纹路，形如眼睛，又似门户。紧接着，玉佩脱手飞出，悬浮于祭坛上方，青光暴涨，竟在空中投射出一幕影像??

一座古城，烈火焚天。

城墙之上，一名青年道士手持长剑，背对烈焰，面对千军万马。他身边站着一位老者，正是年轻时的陈迹。两人并肩而立，脚下尸横遍野。

画外音响起，是陈迹的声音：“那一夜，我们以为杀了柳无尘，便可终结仇恨。可我们错了。真正的恶，从来不在一个人身上，而在人心不肯原谅的角落。”

影像变幻，转为无数场景：战场、刑场、灾荒、瘟疫……每一个画面中，都有人在无声呐喊，有人在绝望中写下名字，有人在火中保护一本书，有人在雪地里抱着冻僵的孩子奔跑……

最后，画面定格在青山书院的大门前。

一群孩子排队走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盏小小的纸灯。镜头拉近，宁启赫然发现，那些孩子的脸，全是曾经出现在他梦中的亡魂。

“他们回来了。”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