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先是糊成一片,像蒙了一层水雾。朦胧中,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奚昭野警惕地撑着身体慢慢坐起,四处张望。
落日的余晖像揉碎的金纱,从窗棂的缝隙里漫进来,落在了坐在窗边的女子脸上。顾棠晚伏在案前,认真备课。
水雾渐散,顾棠晚的面容在她眼里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
她此时的眉是淡淡的,像初春远山笼着的薄雾,不张扬不锐利,却自有一种舒展的柔和。
眼尾微微下垂,像是含着点不自知的笑意,仿佛目光落处,都能洇开一小片温软的水痕。
顾老师。
奚昭野蠕动着唇喃喃了一声。
顾、棠、晚
似乎听到了动静,顾棠晚赫然回眸,弯了弯眼角。浅淡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不灼热,却同样夺目。让她想起晒了一下午的棉被,干燥的暖意,混着点淡淡的草木香。
奚昭野突然听到了自己心脏撞在胸膛上的声音。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永无止境。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将手放在自己胸前感受着。
涨涨的,酸酸的,不疼,却格外奇怪。
症状跟发烧有点像,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微微的灼热感从眉心蔓延开来,好似一团小火苗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地跳动。就连呼吸时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气在鼻腔内来回穿梭。
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浅淡的红晕,奚昭野垂下头闷闷回想着。
她记得她和他打架时,没有伤到胸腔,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奇怪。
她不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吧。
呼吸漏了不知多少拍,她瞧见顾棠晚走到她跟前,伸手想要抚摸她冒汗的额头。
啪叽,奚昭野将被子往脸上一盖,重新倒回床上,缩在里面。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顾棠晚隔着被子捏了下她鼓起来的脸颊,轻声问道。
“没有。”奚昭野藏在被子里的脸更红了。
“我只是觉得丢人。”见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奚昭野便把这一反常的情况归咎于这么狼狈的一面被顾棠晚看见,她很羞耻。
“不丢人。很勇敢。”顾棠晚轻声哄着。
等了一会,被子蠕动了几下,奚昭野重新从被子里钻了起来,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粘在脸上,其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眸。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没有在哄我?”
“没有。”顾棠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耐心地将她的心里话再道了一遍:“若是我有那样的父亲,我只会做得比你更绝。父慈子孝的前提是父慈子才孝。你并不欠他什么。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你还小,专心学业即可。后续的这些交给老师处理。”
奚昭野刚想拒绝,瞧着顾棠晚不容置疑的表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顾棠晚真想做,她根本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还想接着躺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指了指她的手表,她哑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几个小时。耽误了一节数学课、两节英语课、两节语文课、两节物理课和一节化学课。之后记得找你同桌要上课笔记,还有,今天布置的作业我也给你带回来了。”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饶有兴致瞧着奚昭野脸上丰富的表情。
扭过身去,背对着她,奚昭野闷闷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我读书。还一下子补那么多。”
“无论如何,缺的课总是要补的。今日老师上的这一单元逻辑性强,若是你不补的话,后几天的课你就该听不懂了。”
顾棠晚发现,自从跟这个小崽子相处久了,她的耐性渐涨。若是之前谁告诉她,她有朝一日会这么哄她的学生,她恐怕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