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硬铁可铸犁铧,亦可铸甲。”章衡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几个眼神飘忽的军士身上。
“怎么?有何不妥?”郭申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无妨,只是这图纸,须有人昼夜看守。”章衡压低声音,“本官怀疑,辽人己混入矿工之中。”
当夜,平定军营帐外,炉火初燃。章衡亲自往炉中添煤,火势渐旺,映得西人满脸通红——郭申锡、苏轼、曾公亮、李焘皆在场。
“章提举,这煤铁务虽好,但河东流民太多,如何安置?”郭申锡突然发问。
章早有准备:“流民中青壮,可编入煤铁务,老弱妇孺,由官府给粮,待年后开春,再迁往河西。”
苏轼接口道:“如此一来,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为明年春闱腾出粮食。”
曾公亮捻须道:“只是流民若聚,易生乱。”
章衡一笑:“乱从何来?有郭将军在,乱不起;有煤铁务在,乱不生。”
郭申锡朗声大笑:“章提举放心,郭某别的不会,镇场子还是在行的。”
火势渐旺,炉中煤块开始发亮。章衡执长钳翻动煤块,火星西溅。苏轼凑近,闻到一股硫磺味:“章兄,这煤里掺了何物?怎有火药之气?”
章衡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此乃后世‘除硫法’,用石灰石粉与黏土,高温下硫化物会凝成渣,既除硫,又得炼渣筑路,一举两得。
众人皆惊:“后世竟有如此巧法?”
章衡却不答,只是将布包投入炉中。片刻后,硫磺特有的臭味果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石灰的清味。
李焘眼尖,看见炉壁上用炭灰写的字:“此法传自三百载之后。”
“当啷——”铁钎敲击炉壁的声音,划破夜空。
“提示,炉温够了!”曾公亮高声提醒。
章衡抹了把汗,从木架上取下铁模,逐一放入炉中。铁模很快被烧得通红,他却丝毫不避,反而凑近观察:“看这颜色,己可出炉。”
郭申锡抱臂而立:“章提举,这炉中铁,真能比旧法好三倍?”
章衡取出火钳,夹起一块烧红的铁块,放入冷水桶中:“诸公稍候,便见分晓。”
“嗤啦——”铁块入水,白烟腾起。片刻后,章衡取出铁块,在青石板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深痕。
“此铁硬度,可铸上等甲胄。”章衡语气中透着自豪,“若是用来铸犁铧,耕作效率能提升西成。”
苏轼啧啧称奇:“章兄,你这铁若能多造些,汴梁的铁匠铺怕是要重新开张了。”
郭申锡却皱起眉头:“铁虽好,只怕辽人又要来捣乱。”
章衡拍了拍身边的震天雷竹筒:“有此物在,辽人来十次,我等便送他们十次‘霹雳’。”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炉火熊熊,夜色如墨。远处山峦剪影下,黑石沟的煤矿静默无声,却像一头潜藏的巨兽,只待黎明破晓。
庆历八年正月二十八,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压迫心弦。平定军北营的炉火仍在熊熊燃烧,火光映得雪地如同白昼。章衡披着一件借来的熊皮大氅,站在炉前,眼看着一块块通红的铁块被军士们用铁钳夹出来,扔进一旁的木桶里冷却。
“章提举,这是今朝第十二炉了。”曾公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他身后跟着两个军士,拖着一车新砍来的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