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下,是刚刚从七哨撤回的狼骑营、雪铃营、少年工兵,以及沿滦河两岸征发来的七千民夫、三千厢军。
没有鼓,没有锣,只有万人胸腔里滚出的号子:
“万人一心——移山填海!”
“一抬——落!”
“二抬——夯!”
声音粗粝,却带着鲸油火般的滚烫,把暮色都震得发抖。
滦河改道后,旧河槽成了“死河”,冰层却仍有丈余厚。
要想让新河彻底夺流,必须凿开旧河冰脊,让上游洪水一泻千里。
沈括带着三百“冰郎”,腰悬鲸骨短凿,伏在冰面上作业。
冰层太厚,一凿下去,只溅出银星几点,虎口却己震裂。
“换鲸油火!”沈括喝道。
于是,少年们抬出一桶桶掺了火硝的鲸脂,沿冰脊凿沟,灌脂点火。
火舌舔着冰面,发出“嗤啦啦”的惨叫。冰层炸裂,白雾冲天,像无数冰魂在水雾里挣扎。
然而火只融得表面三寸,底下仍是铁板一块。
“太慢!”章衡眯眼,“放‘火龙出水’!”
所谓“火龙出水”,是登州船厂为开河特制的火器——
以薄铁为筒,长丈二,内装火硝西十斤、碎铁二十斤、鲸脂十斤;
筒尾接鲸骨喷管,点燃后,火筒贴冰滑行,所过之处,冰层寸寸崩裂。
十二名少年骑军,肩扛火龙筒,点燃引信。
“放!”
火龙贴冰窜出,尾焰拖出数丈,像十二条赤龙在冰面上狂舞。
冰层炸裂声连成一片,仿佛万鼓齐擂。
冰脊炸裂,洪水却仍在偃月坝前徘徊。
坝太高,水流被阻,若强行漫顶,便会冲垮下游新筑的雏堤。
章衡下令:
“降坝三尺,让水先走!”
降坝,不是拆,而是“撬”。
七千民夫、三千厢军,排成十列,每列千人。
每人肩扛一根“撬杠”——粗如儿臂,长丈八,前端包铁,后端嵌鲸骨把手。
“起!”
万人齐吼,撬杠同时插入坝体鲸骨笼的缝隙。
“一——二——三!”
每一次发力,便有数百袋冻土被撬起,滚落坝后。
坝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下去,水流却愈发湍急,像被解开锁链的猛虎。
沈括站在坝顶,手里拿着铜喇叭,声音穿透风雪:
“左三列,缓!右七列,加力!坝尾要留一丈缓坡,免得冲坑!”
他的声音刚落,坝尾忽然传来闷雷般的巨响——
一块冻土袋被水流卷走,带出一道豁口,洪水如怒龙摆尾,首扑坝后。
“缺口!堵!”
沈括话音未落,一道瘦小的身影己跳进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