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何为……真正的……毁灭?”
嬴政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带着从帝国废墟中沾染的尘埃与血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砸在无言谷凝滞的空气中。他眼中未散的悲凉与血丝,与他话语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杀意,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反差,让原本得意洋洋的裂骨和骷顱,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心悸。
守林人苍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通过仪式感受到的那股灵魂层面的滔天巨浪,远比任何部落仇杀都要深沉和恐怖。这个名为“岩”的首领,其灵魂背负的重量,超乎了他的想象。
“你……你什么意思?”裂骨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的骨锤不自觉地握紧。
骷顱则眯起那双毒蛇般的眼睛,试图从嬴政脸上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幽暗。
嬴政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山谷中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稍稍压下了脑海中那帝国崩塌、宫阙成灰的惨烈幻象。那瞬间击穿他心防的震撼与悲恸,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力量。他知道,此刻,他绝不能流露出半分软弱。
他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裂骨和骷顱,最终定格在守林人苍身上。
“毁灭,非是屠尽一部,焚其一地。”嬴政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沉稳之下,却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暗流,“真正的毁灭,是绝其传承,断其根基,令其文明之火,永熄于萌芽。”
他抬手指向裂骨:“尔等所求,不过血肉、猎场,如同野兽争食。”他又指向骷顱:“尔等所图,不过杀戮、掠夺,如同蛆虫腐肉。”
他的话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让裂骨和骷顱勃然变色。
“而朕,”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尽管他此刻手中无剑,身后无兵,“朕所带来的,是火,是墙,是能让土地孕育更多粮食的种子,是能打造更强武器、更利工具的‘硬石’之道!是让族群延续、壮大、超越蒙昧的……文明之种!”
“尔等今日若联合鹿角部落,或可将岩洞部落屠戮殆尽。”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平静,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但,然后呢?你们能得到什么?一片废墟?一些很快就会耗尽的食物?还有……朕脑海中,这些你们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夺走的……知识!”
“杀了朕,你们得到的,只是一时的饱腹。而你们失去的,将是让尔等部落真正强大起来,摆脱饥饿、寒冷、恐惧,甚至在未来……超越巨爪、凌驾髑髅的……万世之机!”
“杀戮,只能决定谁活下来;而知识,才能决定活下来的人,成为什么。”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裂骨和骷顱,甚至是守林人苍的心头!
裂骨愣住了,他习惯了力量决定一切,从未思考过“知识”、“文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骷顱那阴冷的眼神中也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所说的,可能触及到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力量。
守林人苍更是心中巨震。他终于明白,为何“岩”的灵魂如此沉重而特别。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新的工具和武器,而是一种全新的、可能改变整个森林格局的……生存方式!
“荒谬!”裂骨试图反驳,但声音却少了几分底气,“没有力量,再多的知识也是废物!”
“是吗?”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朕便让你们看看,何为知识转化的力量。”
他转向守林人苍,朗声道:“守林人,今日之会,旨在平息干戈。朕,愿代表岩洞部落,退让一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退让?
“岩洞部落,愿与巨爪、髑髅部落,共享‘制盐’之法!”
“什么?!”
“共享制盐之法?!”
惊呼声同时从裂骨、骷顱,甚至月和骨的口中发出!月和骨满脸焦急和不解,制盐之术是部落的最高机密,是未来的希望,怎能与死敌共享?!
裂骨和骷顱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盐!那可是比猎物更加珍贵、能决定部落生存与强大的战略资源!如果他们能掌握制盐之法……
守林人苍的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紧紧盯着嬴政:“岩,此言当真?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朕,言出必践。”嬴政语气斩钉截铁,“但,有条件。”
“第一,三方立誓,自此停战,互不侵犯。以鹿角部落为见证,若有违背,共讨之!”
“第二,岩洞部落传授制盐之法,巨爪、髑髅需以相应物资交换,具体细则,容后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