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愣了一下,看着那黑乎乎的根茎,眼中闪过明显的失望——这玩意儿她也知道,吃多了腹胀难忍,根本不算正经粮食——但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低声道了句谢,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看向王康手里编了一半的藤套和墙角的镰刀,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二狗子……你弄这些……是做啥?”
王康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思绪,低声道:“……试试……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他的话磕磕绊绊,声音也小,但“弄点吃的”这几个字,却像针一样刺中了三婶。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了一些,眼神变得复杂。她似乎想追问,但又怕触犯什么,最终只是喃喃道:“这年头……哪那么容易……张二爷家的人……凶得很……”
她像是提醒,又像是自言自语,最后看了王康一眼,眼神里那丝微弱的期盼终究被更深的忧虑和麻木覆盖,她攥着芦根,佝偻着背,默默离开了。
破屋再次恢复寂静。
王康却无法再专心编织藤套。
三婶的到来和她的话,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所处的真实樊笼。这不只是饥饿和伤病的囚笼,更是由张二爷这样的豪强、严酷的生存法则、以及周围无数双同样绝望的眼睛编织成的无形之网。
他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可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点火光,几根芦根,很快就会传开。如果他能真的弄到“吃的”,哪怕只是一只瘦弱的山鼠,引起的动静将截然不同。
会引来更多的窥探,更多的乞求,还是……张二爷家更快的警觉和掠夺?
知识和技术在这里不再是单纯的工具,它们成了怀璧其罪的“璧”。在他拥有足够力量守护之前,任何显露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比饥饿和寒冷更沉重。他仿佛走在一条极细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恐惧。
不能因噎废食。隐藏是必须的,但活下去才是根本。
他重新拿起藤条,眼神变得更加专注和谨慎。
陷阱必须做得更隐蔽,设置在更远离人烟的地方。获取的食物,也必须小心处理。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个利用弯曲树枝弹力和活套的简易陷阱在他手中逐渐成型。他需要更多的藤条,更结实的木棍。
生存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与天争,与地争,更要与这无处不在的人心樊笼相争。
屋外,天色依旧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村庄死寂依旧,但某些细微的波动,己从那间最破败的茅屋开始,悄然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