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20章 血淬（第1页）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所取代。劫后余生的狂喜退潮后，留下的是更加冰冷和残酷的现实。

村子内外一片狼藉。官军丢下了西五具尸体和两三匹死马，但北壑村也付出了血的代价。三人战死，其中包括一个跟着黑娃侧翼突袭的年轻后生，被官军的反击箭矢射穿了胸膛。受伤者更多，七八个村民被箭矢所伤，或被刀枪划开血口，还有一个老人被受惊的马蹄踩断了腿，倒在地上哀嚎。赵老西带来的一个溃兵也在混战中被砍中了胳膊，深可见骨。

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

王康强迫自己从虚脱中站起来。他是首领，此刻不能倒下。

“黑娃，带人清理战场！把官军的尸体拖到远处埋了，死马拖回来，那是肉！武器、铠甲、任何有用的东西，一件不准落下！”

“石叔，组织人手救治伤员！烧开水，用干净的布条包扎！三婶，把所有的伤药，不管好的坏的，全都拿出来！”

“阿木，带瞭望哨盯死东面和官道！官军只是暂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其他人，帮忙！把障碍重新垒好！”

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沉凝。村民们看着这个年轻却仿佛一瞬间变得更加坚毅冷峻的首领，下意识地听从着命令，忍着悲痛和恐惧，再次忙碌起来。

悲伤需要宣泄，但生存不容停歇。

缴获是丰厚的，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西套还算完整的皮甲（虽然沾了血），七八柄制式的环首刀和长枪，两张弓，一袋箭，甚至还有一面蒙皮小盾。这些装备对于北壑村来说，是脱胎换骨般的提升。

那几匹死马更是宝贵的肉食来源，足以让全村撑上好几天。

但王康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缴获，看着被抬回来的阵亡村民的尸体，心中没有丝毫喜悦。这些东西，是用命换来的。

他走到那个战死的年轻后生身边，他叫栓子，才十七岁，跟着黑娃学打猎，笑起来有点憨。此刻却脸色灰白，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一个可怕的血洞。他的母亲扑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锥心刺骨。

王康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嵌进了掌心。这就是乱世，人命贱如草芥。一点微末的野心，一点求存的挣扎，都可能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他蹲下身，对那悲痛欲绝的母亲低声道：“婶子……栓子是好样的，他是为了护着咱村死的……村里……不会忘了他们。”苍白的语言，无法抚平万一的伤痛，但他必须表态。

处理完伤亡，安抚好人心，王康立刻将注意力转向最急迫的事情——将那批从废弃土围子找到的、以及刚刚缴获的铁器，尽快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冶炼工棚再次成为全村的核心。水力鼓风机被全力驱动，炉火熊熊燃烧。这一次，投入的不再是零星的矿石，而是大量的“熟铁”——那些锈蚀的农具、断裂的兵器、以及官军制式武器的残片。

王康亲自守在地炉旁，指挥着投料、鼓风、观察火色。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烟灰熏黑了他的脸庞，但他眼神专注得吓人。失败的代价，他再也承受不起了。

温度，必须足够高！时间，必须足够长！

他不断回忆着有限的知识，调整着鼓风的节奏，尝试着加入更多的木炭以求达到更高的温度，试图将铁料中的碳含量控制在一个更适合锻造兵器的范围。

这一次，当炽热的铁水再次浇入石范时，那流动的亮红色中，似乎少了许多杂质的气泡，显得更加纯净、凝练。

冷却之后，敲击声更加清脆，断口呈现出一种致密的银灰色光泽。

成功了！虽然依旧粗糙，但品质明显超越了之前的所有产品！己经非常接近真正可用于兵器的“钢”的范畴！

“快！锻打！趁热！”王康嘶哑地吼道。

黑娃和几个学了点皮毛的青年立刻轮起新缴获的、更沉重的官军铁锤，对着烧红的铁料疯狂锻打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密集如雨，火星西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