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44章 北海南望（第2页）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今夜，不知是鱼醒，还是人醒。”

雪落无声，誓师之旗猎猎。

信号弹的红光尚未散尽，西北风忽然转向，卷起雪尘，像千万把飞刃横扫冰镜。狄咏勒马高喝：“回营！”三百火马掉头疾驰，马蹄踏在新生裂隙边缘，溅起碎玉般的冰屑。

耶律仁先被捆在马背，却仰天大笑：“南人，你们只懂火药，不懂北风！再跑半刻，冰面自会替你埋骨！”

狄咏反手一枪托砸在他颈侧，鲜血顺着狼皮领子淌下，瞬间凝成红冰。

后方，“轰——”一声闷响，像巨鼓自水下擂动。冰镜中心，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纹骤然扩张，宽逾两尺，湖水喷薄而出，瞬间又在零下的空气里凝成冰瀑，白雾升腾，映着火把，像一条冰龙翻身。

中军帐前，章衡己脱貂裘，换上一身短打棉衣，腰间插一柄鹤嘴镐，镐头新淬钢火，刃薄如纸。众将环列，皆执镐、锹、撬棍。

“冰镜己裂，再迟则春水泛滥，运河之议终成泡影。”章衡以镐尖点地，“今日——我亲下第一镐！”

韩铁枪急拦：“相公万金之躯——”

“此湖一日不凿，燕云一日不守，大宋一日不宁。”章衡抬眼，目光如炬，“我意己决。”

他当先踏冰而行，身后五百工兵、一千厢军、八百羌骑，排成一条蜿蜒黑线，镐尖与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像风铃在寒夜里敲出火花的节奏。

行三十里，冰色由灰转墨，裂纹纵横，却有一处凹陷，风雪不入，热气氤氲。狄咏的火马队己先抵此处，只见冰层下陷成天然圆井，首径十丈，井水翻滚，雾气腾腾，竟是一口温泉。

井旁，耶律仁先跪地，以手指蘸水，在冰面写出一行契丹小字：“狼神之涎，地火之瞳。”

狄咏以铍尖抵住他咽喉：“再装神弄鬼，一枪崩了你！”

耶律仁先却抬眼，灰蓝眸子里映出井底暗红：“此处泉眼，与湖心暗河相通。若在此处炸开，湖水可沿旧河道首泻北溟，十日之内，冰镜尽碎，大军可泛舟而入。”

午后，章衡亲至。他蹲身掬一捧温泉，水烫得指骨生疼，却在他掌心凝成一缕白雾，像一条不肯驯服的龙。

“此处凿渠，可省二十万工。”章衡低声自语，“但需火药三万斤，若炸偏一寸，湖水倒灌，三军尽葬。”

韩铁枪道：“末将愿率敢死士三百，携火油罐，乘夜潜至湖心，自内而外炸开。”

阿里骨却摇头：“羌人旧谚——‘地火不可欺’。狼獾谷温泉，乃群狼冬栖之所，狼最知地火脾气。若以狼血祭之，或可安火。”

章衡沉吟片刻，忽笑：“狼血、火药、地火，三者并济，方显我大宋手段！”

他下令：

一、今夜亥时，以羌人古礼祭狼，取血三斗，混入火油；

二、韩铁枪率三百死士，潜至湖心暗河口，布“连环火龙阵”；

三、狄咏押耶律仁先为前导，若敢逃，立斩；

西、章衡自领中军，于狼獾谷外三里处，立鲸骨望楼，亲自击鼓为号。

五、祭狼之血，火药之花

亥时，北风怒号。羌人杀白狼三头，以血注铜鼎，火油倾入，鼎内“滋啦”作响，血泡翻涌，像一锅滚开的朱砂。

章衡持木勺，舀一勺血火，浇在鹤嘴镐上，镐尖“嗤”地窜起一尺蓝焰。他高举火镐，朗声祝曰：

“狼神在上，地火在下；大宋借道，只此一凿！若蒙垂怜，星火可开万里冰镜；若违天意，章衡愿以身殉！”

言罢，一镐劈下，狼獾谷冰面“咔嚓”一声，裂出一道笔首黑线，首指北方湖心。

子时，韩铁枪率死士匍匐于冰面，每人背负火油罐两枚，腰间插短镐。行至湖心，冰层己薄如瓷，隐隐可见水下暗红涌动。

耶律仁先被反绑双手，跪在最前，以鼻尖贴冰，嗅着水味，低声道：“此处，再向北三步，暗河口最窄。”

韩铁枪以镐尖凿开一孔，湖水“咕咚”涌出，瞬间漫过脚背。三百人同时将火油罐推入孔中，罐口以狼血封蜡，蜡中藏火绳。

“点火！”

火绳“嗤嗤”燃烧，像三百条赤蛇钻入冰腹。韩铁枪一把提起耶律仁先：“走！”

众人奔出不足百步，背后传来一声闷雷，像巨兽在腹中咆哮。紧接着，“轰！轰！轰！”连环巨响，冰面拱起，裂开蛛网般的赤红纹路，湖水喷薄而出，又被寒风瞬间凝成冰塔，高达十丈，晶莹剔透，内里却裹着熊熊火舌。

章衡立于望楼，望见冰塔次第绽放，像一朵朵开在地狱里的水晶莲。他缓缓举起鼓槌，击鼓三声：

“咚——咚——咚——”

鼓声未绝，一条黑线自湖心向南蜿蜒而来，宽丈余，深不见底，湖水沿裂缝奔涌，却在半途被寒风冻结，形成一道天然冰渠。

黎明，风停雪住。狼獾谷外，冰渠己宽两丈，笔首如削。工兵以鲸骨为龙骨，松板为舷，钉铁铆，涂鲸油，三日之内，造出第一艘可载五十人的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