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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江湖旧事（第2页）

“天门？”唐凌武皱眉，“晚辈在王府的卷宗里见过这个名字，说是二十年前意图颠覆朝廷的逆党，首领自称‘天君’，后来被先帝镇压了。”

“镇压了明面上的，暗处的根却没除。”慧能的声音里带了些凝重，“天门的人，至今还在皇城游走，与某些世家勾连，这也是为什么……皇城终究不太平。”

殿内忽然静了，只有雨声在殿外哗哗作响。唐凌武望着跳动的灯苗，忽然想起临行前镇西王的话：“到了武康城，少说话，多做事，皇城的水，比北域的泥潭还深。”那时他还不懂，此刻听慧能一说，才隐约明白——王爷当年剿灭无忧门，怕是不只是奉旨行事那么简单。

“当年王爷受伤，就是因为无忧门的门主。”慧能继续道，“那门主的‘无忧掌’能隔空伤人，王爷为了护身边的亲卫，硬生生受了他一掌。老衲给他治伤时，他说‘若权欲能换百姓安宁，这伤受得值’。”

唐志峰的手指在刀柄上滑了滑，沉声道：“王爷从未跟我们提过这些。”

“有些事，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好。”慧能的竹杖在地上敲了敲，“他怕你们这些下属觉得他妇人之仁，也怕世家子弟说他假公济私。其实啊……”他顿了顿，看向唐凌武，“施主你看，这权欲如锋，王爷握着它，既护了朝廷，也伤了自己，还惹了一身恩怨。”

唐凌武沉默了。他想起小时候偷进王爷的书房，见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狼居胥山，山下有片火海，旁边题着行小字：“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也；杀天下以存一人，非存也。”那时他不懂，此刻才恍然——那火海，或许就是无忧门的总坛。

“大师，那无忧门……真的该死吗？”百里霜小声问，她的指尖绞着香囊，里面的狼牙硌得手心有点痒。

“该不该死，不是老衲说了算的。”慧能笑了，“江湖事，朝廷事，说到底，都是人的事。无忧门想让天下人无忧，可忘了这天下太大，人心太杂；天门想颠覆朝廷，却用了屠刀，忘了百姓要的是安稳，不是战乱。”他看向唐凌武，“施主，你去禁军历练，要学的不只是枪法，更是怎么握好手里的‘锋’。”

唐凌武拱手：“晚辈受教了。”

“施主不必多礼。”慧能的眼窝转向殿外，“雨好像小了些。老衲这庙虽破，却有干净的柴房，施主们今晚就在这儿歇着吧。小徒，去给各位施主烧点热水。”

“是，师父。”小沙弥应着，提着油灯往后殿走。

唐志峰站起身，道：“多谢大师收留，我去安排弟兄们守夜。”

吴镇昆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镖车，别被雨水泡了。”

殿里只剩唐凌武和百里霜，还有慧能。百里霜忽然问：“大师，您说……武哥哥以后会不会也像王爷那样，既要护着别人，又要受委屈？”

慧能笑了，竹杖指向唐凌武：“施主觉得呢？”

唐凌武望着百里霜，目光柔和却坚定：“会受委屈，但不会让该护的人受委屈。”

慧能点点头，眼窝虽空，却像映着灯苗的光：“施主有这份心，就比许多世家子弟强了。老衲见多了纨绔，只知挥金如土，耀武扬威，像施主这样肯听，肯想的，不多。”

唐凌武刚要说话，殿外忽然传来冯老虎的大嗓门：“小王爷！吴镖头让我问问，柴房够不够？弟兄们挤挤也行！”

“够！让弟兄们分两拨守夜，轮流歇着！”唐凌武扬声应道，回头对慧能道，“晚辈先失陪了。”

“去吧。”慧能摆摆手，竹杖在地上轻轻敲着，像在打什么暗号。

唐凌武带着百里霜走出内殿，见镖师和亲卫们正往柴房搬干草，冯老虎指挥着几个弟兄修补漏雨的屋顶，吴镇昆在检查镖车的帆布，唐志峰在殿门口安排守卫，每个人脸上都沾着泥，却有条不紊，像群经历过风雨的老松。

“武哥哥，那大师好厉害。”百里霜小声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是啊，”唐凌武望着内殿的方向，灯苗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像一点星子，“他不仅知道过去，还知道……咱们该怎么走未来的路。”

雨渐渐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打在庙顶的破瓦上，沙沙的像有人在念经。唐凌武安排好守夜的人，回到内殿时，见慧能正对着灯苗出神，竹杖上的纹路在光里忽明忽暗。

“大师还没歇着？”

“等施主呢。”慧能的声音很轻，“老衲有样东西，想送给施主。”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递过来。

唐凌武接过，打开一看，是块玉佩，玉质不算上等，雕工却细——一面是枪，一面是佛，枪尖正对着佛心，佛光照着枪杆，像在说枪与佛原是一体。

“这是……”

“当年王爷留下的。”慧能道，“他说，若有天他的后人能明白‘枪可护佛，佛亦制枪’的道理，就把这玉佩给他。施主，记住，权欲再锋，也得有颗向善的心，不然，就成了伤人的刀。”

唐凌武握紧玉佩，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传到心里，暖暖的。他对着慧能深深一揖：“晚辈记住了。”

夜色渐深，庙外的雨停了，月光从破瓦的洞里漏下来，照在供桌的灰上，像撒了层银粉。唐凌武躺在柴房的干草上，听着身边弟兄们的鼾声，手里着那块玉佩，忽然明白——这趟镖，不只是送货物，更是送他走上一条更难的路。而那条路的尽头，有王爷的过往，有天门的阴影，还有无数双盯着权欲的眼睛。

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月，忽然想起慧能的话：“皇城不太平。”是啊，太平的地方，哪需要那么多握枪的人呢？

柴房外，唐志峰站在廊下，望着内殿的灯还亮着，眉头紧锁。他知道，老僧能猜到他们来，又说了无忧门与天门，绝不会是偶然。这破庙里的盲眼老僧，怕是也不是个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