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父亲挠了挠头,脸上泛红:“这孩子皮着呢,哪有说的那么好。”嘴上谦虚,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潘汉文正跟潘汉骏蹲在河沿数鱼,忽然想起白日里的事,压低声音问:“你爹娘没问起后山的事吧?”
潘汉骏往桥边瞥了眼,见大人们正说笑,也压低声音:“没呢,我回来时他们在跟王掌柜算账,我悄悄回屋换了衣服,谁都没瞧见。”他顿了顿,又凑近些,“汉岳呢?他爹没揍他?”
“应该没有吧,”潘汉文扒着草叶往水里看,“我们分开时太阳刚落山,他爹在武馆教徒弟,这会子估计还没回。”
两人对视一眼,都捂着嘴偷笑——潘汉岳他爹的脾气镇上出了名的急,上次潘汉岳偷偷去摸鸟蛋,被他爹用戒尺抽了手心,红肿了好几天。
桥边的笑声传过来,潘江明挥挥手:“天不早了,改日我让汉骏送些糕点去你家,弟妹得多补补。”
“客气啥,回头我让汉文给你送些新摘的豆角。”汉文父亲笑着应道。
道别后,两家人往相反的方向走。潘汉文蹦跳着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喊:“娘,快点呀!”
母亲扶着父亲的胳膊,慢慢走着,晚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衬裙。她忽然轻声道:“江明哥家的日子是真好,汉骏那件短褂,怕是要半两银子呢。”
父亲嗯了一声,没接话,只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些:“咱日子也不差,孩子懂事,你身子安康,比啥都强。”
回到家时,月亮己爬至中天,清辉洒满院子。父亲搬来三张旧藤椅,在院里排开,母亲从厨房端来一壶凉茶,给父子俩各倒了一碗——茶是后山采的野菊,喝着带点清苦,却能解乏。
潘汉文仰着头看月亮,圆乎乎的脸被月光照得发亮:“娘,月亮像奶奶腌咸菜的玉盘,又圆又亮。”
他母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等过几日中秋,月亮更圆呢。”
“那时候能吃月饼吗?”潘汉文眼睛亮晶晶的——家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买上一块月饼,甜丝丝的,裹着芝麻和果仁,他能惦记一整年。
“能,”父亲接过话,往藤椅上靠了靠,“等秋收卖了粮食,就给你买两块,让你娘也尝尝。”
潘汉文忽然想起什么,凑近母亲:“娘,大夫爷爷说你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想要啥?”母亲笑着反问。
“想要妹妹,”他眼睛弯成月牙,“像娘一样好看,我天天给她摘野花。”
父亲在旁笑:“要是弟弟呢?”
“弟弟也好,”他立刻接话,拍着胸脯,“我教他爬树、摸鱼,还能跟他一起练功夫——像汉岳那样,以后能保护娘。”
这话逗得父母都笑了,母亲扶着肚子,眼里的温柔漫出来:“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有你这个哥哥,都是福气。”
父亲忽然看向他,语气沉了些:“汉文,你长大了想做啥?”
潘汉文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藤椅的缝隙。白日里在水塘边的话又冒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虽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首,像株迎着风的小树苗:“我想开家酒楼,让爹娘不用再干活,天天吃好的;要是天下不太平,我就去学功夫,保护你们,保护潘家镇,像书里说的那样,保家卫国!”
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
父亲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志气。不管想做啥,爹都支持你。”
母亲也笑着点头:“但眼下得先好好吃饭,长结实了,才能干大事。”
潘汉文重重“嗯”了一声,心里的热血像被点燃了,浑身都暖烘烘的。
月亮渐渐西斜,母亲打了个哈欠:“天不早了,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