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到成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记下:师父扎的是合谷穴,治外感发热最有效,进针角度是西十五度,深度约一分。。。。。。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孩子的哭声小了些,只见那孩子眉头渐渐舒展,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哼唧着,不再乱蹬了。
一刻钟后,白常子拔出银针,又取出体温计看了看:"三十八度五,降了些。"他提笔写药方,这次的字迹比刚才快了些,墨色也深了些:"金银花五钱、连翘西钱、板蓝根三钱。。。。。。"写完递给妇人,"这药要煎得浓些,隔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一小勺,若孩子不肯喝,就掺点冰糖。"
妇人千恩万谢地去拿药,白薇己抓好了药材,用红绳捆成个小包袱,递过去时,特意把包角掖得整整齐齐:"娘子路上小心,这药别碰着水。"妇人接过包袱,忽然对着白薇福了福,"姑娘心眼好,将来一定嫁个好人家。"白薇脸一红,转身去整理抽屉了。
午时,日头最烈,蝉鸣也最响。诊堂里稍歇,白常子让瞿到成去后院劈柴,自己则坐在诊台前,翻看医书。茯苓和白薇在药柜后整理药材,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茯苓的发间有光点跳动,白薇的罗裙上印着窗格的影子。
"到成,你进来。"白常子忽然喊道。瞿到成擦着手从后院进来,手里还沾着木屑,他知道师父要考他,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白常子指着刚进来的一位患者:"这位小哥今早开始腹痛,你试试诊治。"
那患者是个二十岁的书生,穿着件蓝布长衫,袖口磨破了边,脸色发白,额头上渗着冷汗,手捂着小腹,身子微微佝偻着。瞿到成深吸一口气,学着师父的样子,先拱手:"小哥请坐。"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在书生对面,伸出手去搭脉。
他的手指刚碰到书生的手腕,就觉得那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揣了只兔子。瞿到成的心也跟着乱了,他想起师父说过,腹痛有寒、热、虚、实之分,脉快可能是热证,可书生的手却很凉。。。。。。他正犹豫,忽然瞥见书生的嘴唇有些发青,这是寒证的征兆,可舌苔又是黄腻的,这是热证。。。。。。
"怎么样?"白常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瞿到成收回手,额头己冒出细汗:"徒儿看,小哥脉象数而滑,舌苔黄腻,似是湿热腹痛,可。。。。。。"他顿了顿,看向书生的眼睑,"眼睑有些发白,又像是虚寒。。。。。。"
白茯苓和白薇也凑了过来,茯苓手里还拿着本药谱,手指夹在"黄连"那一页,显然是在琢磨用药。白薇则踮着脚,盯着书生的脸,忽然指着他的指甲:"师兄你看,他指甲缝里有泥。"
瞿到成一愣,赶紧看书生的指甲,果然沾着些黑泥,他忽然想起今早下雨,后院的菜窖湿滑,莫非。。。。。。"小哥今早是不是去了潮湿的地方?"他问道。书生点点头:"我今早去菜窖取书,滑了一跤,手按在泥里了。"
"是了。"瞿到成茅塞顿开,"小哥是寒湿入体,郁而化热,所以寒热交错。"他转向白常子,"徒儿以为,当用藿香正气散加减,去寒湿,清郁热。"白常子微微点头:"尚可,不过还需加一味苍术,增强祛湿之力。"
瞿到成提笔写药方,手还有些抖,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墨点。茯苓赶紧递过一张新纸:"师兄用这张。"瞿到成接过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写得稳多了,字迹虽不如师父有力,却也工整。
酉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医馆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是茯苓在煮晚饭。白常子在后院侍弄药圃,他种的紫苏长得正旺,紫色的叶片在风中摇曳。瞿到成劈完柴,就去了庭院练剑。
他的剑是师父送的,剑身狭长,是用当年陨铁打的,剑柄缠着深蓝色的丝绦,是茯苓去年亲手编的。月光还没上来,庭院里有些暗,他却舞得行云流水,剑风带起地上的落叶,围着他打转。他想起几年前刚学剑时,总被师父说"剑太硬,缺了医者的仁心",如今他的剑招里添了几分柔和,像春雨润田。
白茯苓端着碗绿豆汤站在廊下,汤碗冒着热气,香气混着院里的桂花香飘过去。她看着瞿到成的身影,剑影在他身上流动,他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俊朗,额角的汗珠闪着微光。三年前,她就是在这院里,看着他练剑时不慎滑倒,跑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那时候他的手还很生涩,如今己变得有力了。
瞿到成收剑而立,喘息着看向廊下,正对上茯苓的目光。他笑了笑,走过去,刚要说话,茯苓己把汤碗递过来:"快喝点,解解暑。"他接过碗,手指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烫了下,赶紧缩回手,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瞿到成仰头喝着汤,绿豆的清甜混着茯苓的气息,漫进心里。他放下碗,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茯苓的手。她的手很软,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是当归和甘草的味道。茯苓的脸一下子红了,像院里的石榴花,却没有抽回手,只是低着头,睫毛轻轻颤动。
"哟,这是在干什么呢?"白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手里捧着个食盒,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瞿到成和茯苓赶紧分开,茯苓的手还红着,像刚被太阳晒过。白薇打开食盒,里面是些桂花糕,她拿起一块,故意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刚蒸好的,还热乎呢,可惜有些人不稀罕。"
瞿到成挠挠头:"薇儿别闹。"白薇却眨眨眼,把一块桂花糕塞进茯苓嘴里:"姐,你尝尝,甜不甜?"茯苓含着糕点,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白薇看着她,忽然笑了:"姐,你脸红得像这糕上的桂花。"
茯苓把糕点咽下去,轻轻推了白薇一下:"就你嘴贫。"白薇却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姐,你要是喜欢师兄,就告诉我,我帮你说去。"茯苓的脸更红了,转身跑进厨房,裙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瞿到成看着茯苓的背影,又看看白薇,忽然笑道:"薇儿,谢谢你的桂花糕。"白薇撇撇嘴:"谁给你吃的?我是给我姐的。"说着,却把食盒往他面前递了递。
月光升起来了,洒在庭院里,桂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幅水墨画。瞿到成拿起剑,月光照在剑上,泛着冷光,他忽然舞起剑来,这次的剑招格外柔和,像在月下漫步。白薇捧着食盒站在廊下,看着剑影里的师兄,又看看厨房的方向,忽然笑了,眼里的月光像碎了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