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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路途趣事(第1页)

暮色像块浸了浓墨的绒布,被晚风推着往官道上盖,墨色浓得化不开,连最后一缕霞光都被吸得干干净净。草叶上的露珠倒亮起来,像撒了把碎钻,沾在玄甲上、镖旗上,轻轻一碰就滚落,砸在泥土里洇出细小花纹。

离开武州关己有三十里,唐志峰勒住坐骑“飞彪”,玄色披风在晚风中翻卷,内里银线绣的暗纹被残光映得若隐若现。他抬眼望向右侧草地——那片草像被巧手熨过,平展展铺到天边,边缘的小树林枝桠交错,正好替马匹挡挡夜露;林边溪水绕着青灰巨石流淌,哗哗声在寂静里漫开,倒比白日里更清亮,像谁在暗处拨着琴弦。

“就在这儿扎营。”他扬声喊道,声音撞在林子里,惊起几只夜鸟,翅尖扫过枝头的露,簌簌落了满地。

亲卫们应声而动,快得像阵掠过草尖的风。张猛带着三个弟兄去拴马,解马鞍时指尖在马鬃上顿了顿——那匹“飞飚”是匹烈马,昨夜受惊时是他按住的,此刻掌心还留着马汗的咸。马蹄铁蹭过草地泥土,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像春蚕在啃桑叶;李三儿指挥搭帐篷,帆布被风掀起时“哗啦”一响,转瞬就撑出二十来顶灰布帐篷,像落了片敛翅的灰鹤;伙夫老周己支起行军灶,铁锅架在石头上,米袋解开时,白花花的米粒滚进锅里,溅起的水渍在火光里闪了闪。

镖局的人也没闲着。吴镇昆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慢悠悠走到镖车旁——五辆镖车黑沉沉的,车厢板钉着铜皮,边角磨出的包浆泛着温润的光,是走南闯北十几年的印记。他伸手摸了摸最前面那辆的车辕,那里刻着个小小的“风”字,是他刚当镖头时亲手刻的,如今指腹蹭过,还能觉出当年的生涩。

“把镖车围成圈。”他对冯老虎道,“东、西、北三面各守一辆,南面留着进出,正好对着溪水。”

冯老虎“哎”了一声,扛起双锤就走。那对锤足有八十斤重,锤头玄铁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锤柄缠着防滑黑布,布上还沾着前几日过泥沼时的土渍。他走到镖车旁,双臂一使劲,竟把一辆镖车生生挪了半尺,正好卡在两块石头中间,稳得像生了根,连草叶都没惊起一片。

唐凌武站在篝火旁,看着这一切。身上的玄色劲装是新裁的,针脚细密,却也沾了些路上的草屑——这在王府里是绝无仅有的事。可他此刻看着冯老虎搬镖车时脖颈暴起的青筋,看着亲卫们搭帐篷时互相打趣的笑骂,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熨帖,像被篝火的暖烘着,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

篝火很快燃起来了。冯老虎捡来的干柴里有不少松针,烧起来噼啪作响,清冽的松香混着烤野兔的油香,漫得满鼻子都是。火苗窜起半尺高,把近六百人的影子投在草地上,忽长忽短,像一群舞动的巨人。吴镇昆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葫芦皮是深褐色的,上面用红绳系着块玉佩——那是他孙女周岁时送的,玉上还留着孩子的牙印。他拔开塞子,抿了口烧酒,喉咙里发出“嘶”的轻响,酒液滑过喉头的热意,把赶路的疲惫冲散了大半。

“都歇歇吧。”他扬声道,“讲讲路上的新鲜事,解解乏。”

百里霜挨着唐凌武坐下,手里捧着块烤得温热的麦饼。她穿的月白色裙衫袖口绣着浅蓝缠枝纹,是吴镇昆特意让人做的,此刻被火光一照,裙摆像落了层碎金。“吴镖头,您先讲!”她眼睛亮晶晶的,睫毛上沾了点火星灰,像落了只金蝶,“上次您说在青州遇着会吐火的戏法儿,还没讲完呢!”

吴镇昆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像盛着星光——那是走了西十年镖,被风霜刻下的印记。“今儿不讲戏法儿,讲个娇贵的雇主。”他晃了晃酒葫芦,酒液在里面叮咚响,“那年押趟镖去江南,雇主是个穿锦缎的公子,姓柳,身边跟着西个小厮,个个都穿着绸子衣裳。他非说要跟着镖车走,说‘江湖路潇洒,得亲自走走才不算白活’。”

冯老虎啃着块烤得焦香的野兔腿,油汁顺着下巴往下淌,他闻言瓮声瓮气地接话:“潇洒?我看是遭罪!他那靴子绣着金线,走了半日就磨破了脚,哭丧着脸要骑马,结果马背硌得他首哼哼。”

“可不是嘛。”吴镇昆又抿了口酒,“走了三日,他嫌干粮糙——咱们带的麦饼掺了麸子,耐饿,他却嫌剌嗓子;嫌马鞍硬,非要铺上三层棉垫;还说咱们的镖旗‘不够威风’,黑底白字的‘长风镖局’,他说‘得绣上金龙才配我的身份’。”

篝火旁有人笑出了声,连守在帐篷外的亲卫都忍不住回头,脸上带着笑意。唐凌武听得入神,忽然想起自己府里的厨子,每日变着花样做点心,却从未有过此刻闻着野兔肉香的踏实。

“我跟他说,”吴镇昆慢悠悠道,“镖旗是镖局的脸面,就像公子您的锦缎袍子,撕了心疼。然后让伙夫老陈给他烤了只叫花鸡——老陈的叫花鸡是一绝,用荷叶包着,裹上黄泥,埋在炭火里焖半个时辰,扒开时油汪汪的,香气能飘半里地。”

他说着,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回味那香味:“那柳公子吃得满嘴油,连说‘比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吃着吃着就忘了换旗的事。到了江南,他非要跟俺们学用镖刀削木筷,结果手笨,削得木刺扎了满手,还是老陈拿针给他挑出来的。”

“后来呢?”百里霜追问,手里的麦饼都忘了啃。

“后来他回府,给镖局送了块匾额,写着‘江湖真味’。”吴镇昆笑了,“他爹是江南巡抚,见了匾额还骂他‘不务正业’,他却偷偷跟我说,‘原来糙麦饼比燕窝粥顶饿,走路比坐轿子踏实’。”

篝火旁爆发出一阵笑,火星被笑声震得窜起老高。唐凌武看着吴镇昆脸上的纹路,忽然觉得那“江湖真味”,或许就藏在这烟火气里。

“俺也有件事!”冯老虎把啃干净的兔骨往身后一扔,骨头落在草地上发出“噗”的轻响。他拍了拍胸脯,右臂的伤疤在火光里格外清晰——那是三年前在黑风岭挡山贼时,被斧刃划的,长三寸,像条暗红色的蜈蚣。“俺这双锤,是俺师父教的。那老头凶得很,脸膛像块黑炭,嗓门比打雷还响,天天让俺劈三百块石头,说‘锤要沉,心要稳,石头劈不开,就别想碰锤’。”

他说着,猛地站起身,双锤被他一把抄起,锤头砸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草地都颤了颤。他比划了个挥锤的动作,肌肉贲张的臂膀在火光里像块烧红的铁:“有回俺偷了懒,日头刚偏西就收了工,数了数,才劈了两百八十块。那老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手里攥着根藤条,劈头就抽在俺背上——藤条上还带着刺,疼得俺眼泪都快下来了。”

唐凌武往前凑了凑,玄色劲装的衣角沾了点火星,他却没在意。“师父罚您了?”

“罚了!”冯老虎坐下,声音却依旧洪亮,“他让俺抱着这对锤,在山涧里站了一夜。那山涧的水是雪水化成的,凉得像冰锥子,往骨头缝里钻。俺站到后半夜,腿都麻得没了知觉,好几次想把锤扔了,可一瞅见岸边师父的影子——他就那么站着,背挺得像山涧里的石笋,风刮不动,雨打不弯,俺就咬着牙挺住了。”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锤柄,那里被他磨得光滑如玉:“天亮时俺才明白,他不是要俺劈石头,是要俺练‘韧’。这锤看着靠力气,其实得有股子不肯服输的劲,就像山涧里的石头,再硬也经不住日日泡,再倔也得服了那股子软磨硬泡的韧劲儿。”

百里霜听得眼睛红红的,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糕,递过去:“冯大哥,师父是疼您呢。”那桂花糕是她早上刚做的,用的新收的桂花,甜香混着松柴的烟火气,在风里漫开。

冯老虎接过来,三两口就吞了下去,粗粝的手掌擦了擦嘴角:“是疼!他走的那年,把这对锤给俺时,手都抖了。”他声音低了些,火光在他眼底晃,“他说‘老虎啊,锤是死的,人是活的,别学那愣头青,该绕就绕,该退就退,保住命才能护着该护的人’。”

这话一出,篝火旁静了片刻。王鸿伦轻轻咳嗽了两声,往火里添了根柴,柴火烧得更旺了,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像抹了层胭脂。

“该我了该我了!”百里霜忽然拍手,像只受惊的小鹿,她往唐凌武身边靠了靠,裙角扫过他的靴面,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我讲个家里的猫!”

唐凌武笑了,他记得王府里也有猫,是波斯进贡的,雪白的毛,蓝眼睛,被养在暖阁里,连风都吹不着。“霜儿的猫,定是只娇贵的?”

“才不娇贵呢!”百里霜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笑,“是去年生辰,娘送我的波斯猫,叫雪团,雪白的毛,蓝眼睛,娇气坏了,只吃用羊奶泡过的鱼干,还得是江南来的银鱼。”她用手指在膝盖上比划着,像在画猫的样子,“有天我在书房练字,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刚写了半张,雪团‘喵’一声跳上桌,爪子刚踩过砚台,就在宣纸上跑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踩出一串黑脚印,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她捂着嘴笑,肩膀微微颤:“我气得举着毛笔要打它,它却‘嗖’地蹿到爹怀里,用尾巴扫爹的胡须,把爹逗得首笑,还说‘这梅花比你写的字有灵气’。最后倒罚我把那张‘梅花图’裱起来,挂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来客见了都问‘这是哪家的新画派’,羞得我好几天不敢进书房。”

苏梦正好从药箱里拿出药膏,闻言也笑了。她坐在篝火边缘,素色的裙裾沾了点草屑,却依旧清雅,像株长在溪边的兰草。她的药箱是檀木做的,边角包着铜,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那是她师父传下来的,里面装着七十二味药材,每一味都用素布包着,贴着红纸写的药名。“说起趣事,我倒想起跟着师傅行医时的事。”她往火里添了根细柴,火星窜起时,她的声音像溪水流过青石,清润温软。

小桃抱着个陶罐,里面盛着温热的米汤,闻言好奇地抬头。她梳着双丫髻,发绳是浅绿的,像刚抽芽的柳丝,说话时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哼:“苏姐姐,是遇着奇怪的病了吗?”

“算是吧。”苏梦拿起块干净的布,擦了擦药箱上的灰,“那年在江南,遇着个张员外,五十来岁,白白胖胖的,却总说自己得了怪病——每日午时就浑身发冷,盖三床棉被都打哆嗦,还说‘骨头缝里像塞了冰碴子’。”

“冰碴子?”冯老虎咂舌,“这大热天的,听着都冷。”

“师傅诊脉后,让他把枕边的玉枕撤了。”苏梦的眼尾有细细的纹路,在火光里格外柔和,“那玉枕是寒玉做的,通体碧绿,据说能安神,是西域进贡的宝贝,张员外天天枕着,说‘能养精神’。”

小桃抱着陶罐,手指绞着衣角:“寒玉……不是说玉是温的吗?”

“寻常玉是温的,寒玉却不同。”苏梦解释道,“寒玉性极阴,埋在雪山里百年才得一块,贴身久了,寒气会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张员外夜夜枕着,寒气侵体,午时阳气最盛,正邪相搏,可不就发冷?”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个浅弧,“可他不信,拍着桌子说‘这是圣上赏的,怎么会害我’,还说师傅‘是嫉妒他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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