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为了一个死去的陌生人,更是为了给他手下这几个跟着他卖命的兄弟,立一个规矩。
咱们,不是只认钱的生意人。
三人走下楼,穿过人心惶惶却又透着一股新生躁动的街道,径首走向那座依旧灯火通明的西海赌场。
赌场大门敞开,里面却死一般地安静。
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喝骂,只有几个赌场的伙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厅中央,一张巨大的八仙桌旁,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悍,左脸颊上有一道蜈蚣般刀疤的中年男人。
清河帮帮主,“下山虎”胡猛。
他面前的桌上,没有骰子,没有牌九,只放着一柄出了鞘的钢刀,刀锋在赌场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胡猛没有看走进来的赵衡三人,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盘点自己的末路。
“张奎想从北门跑,被漕帮的人堵了回来,腿打断了,扔在大街上。”
“李殊疯了,在县衙门口又哭又笑,被府兵当成同党一并锁了。”
“钱贵……我最信的兄弟,卷了老子最后一笔钱,跑了。”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低沉一分,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沙哑一分,说到最后,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终于,他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钉在了赵衡身上。
“我不好奇你是谁,也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胡猛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像一头困兽,“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胡猛自问,没惹过你们这种过江的大龙。”
赵衡没答,只问:“王记酱骨头的王老板,你还记得吗?”
胡猛闻言一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显然是在脑海里费力地搜索着这个名字。
过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语气里是刻进骨子里的轻蔑。
“哦……那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记得。怎么,他是你的人?”
“不是。”赵衡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现在占的,就是他的铺子,也是为了省去以后得麻烦。”
一瞬间,胡猛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赵衡,终于明白了。
什么过江龙,什么神仙打架……
闹了半天,竟然是为了一个他随手捏死的厨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整个人像是要从椅子上栽下去。
“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胡猛在清河县横行十多年,斗捕头,玩县令,到头来……到头来,竟然栽在一个厨子身上!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死寂的赌场里回荡,充满了荒诞和不甘。
笑着笑着,那笑声戛然而止,转为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嘶吼。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再无半点理智,只剩下滔天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