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东观藏书阁的沉静,被一声凄厉的鹰唳撕裂。
一只羽翼残破沾染着暗褐血渍的塞外苍鹰狠狠撞在紧闭的雕花木窗上!
沉闷的撞击声和木屑飞溅的脆响,惊得伏案疾书的班昭手腕一抖,饱蘸浓墨的紫毫在素帛上拖出一道刺眼的墨痕,污了刚刚写就的“恩威并济”西字。
“雪爪?”班昭失声惊呼,霍然起身!
那鹰是她兄长班超在西域驯养的通信灵禽,名唤“雪爪”,通体漆黑,唯双爪如雪!
自班超病逝雒阳,雪爪便不知所踪,今日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归来!
窗棂洞开,寒风裹挟着塞外的沙尘与血腥气猛灌而入。
雪爪瘫在冰冷的地砖上,胸脯剧烈起伏,一只翅膀怪异地扭曲着,暗红的血从胸腹间一道深可见骨的箭创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散落的竹简。
它锐利的金瞳己蒙上一层死亡的灰翳,却死死盯着班昭,喉间发出微弱而急促的“咕咕”声,沾满血污的右爪,痉挛般地抓挠着紧缚在腿上的一小截染血的空心竹管。
班昭的心猛地沉入冰窟!
一股不祥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手,不顾雪爪爪尖划破肌肤的锐痛,奋力解下竹管。
指尖触到竹管表面那熟悉的以刀尖刻出的三道深深爪痕——这是田虑与她约定的最高危警讯!
竹管入手沉重冰凉。
班昭深吸一口带着血腥的寒气,猛地拔开木塞!
一卷被血浸透大半边缘焦黑的素帛,裹着一枚冰冷的刻着狰狞狼头的青铜箭簇,滚落掌心!
素帛上,是田虑那熟悉的潦草字迹,被血水晕染得斑驳陆离,却依旧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惨烈与决绝:
“昭大家!十万火急!匈奴单于亲统铁骑三万,汇合龟兹叛将‘阿史德’残部万余,自白山北麓倾巢南下!其锋锐甚,旬日连破扜弥、莎车!疏勒城危在旦夕!末将率部死守,然城中箭尽粮绝,新附之兵多有异动!恐……恐难久持!此箭簇乃匈奴前锋大将‘须卜骨都侯’所射,射杀我斥候三队!疏勒若破,西域必崩!望大家速呈天听!发援兵!迟恐……玉石俱焚!田虑顿首再拜!死战!死战!”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班昭眼前一黑,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紫檀书架上!
竹简哗啦啦倾泻而下!
素帛上那斑驳的血字,那冰冷的箭簇,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兄长班超呕心沥血以命换来的西域大局,竟在短短数月间,崩塌在即!
田虑……那个如同磐石般追随兄长发誓永镇西陲的汉子,竟发出了如此绝望的呼号!
“兄长……”班昭发出一声凄楚的呜咽,紧紧攥着那染血的素帛和冰冷的箭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那座被兄长鲜血浸透的疏勒孤城,在匈奴与叛军的狂潮中风雨飘摇!
看到了田虑浴血的身影,宛如兄长当年一样,站在崩塌的城垣上,发出最后的嘶吼!
“来人!备车!速备车!我要即刻入宫!面圣!”
班昭的声音因极致的惊怒与恐惧而完全变调,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锐,刺破了藏书阁死寂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