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羌人少年,看起来甚至比段颎还要小上一两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仇恨火焰。
他手中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抓着一截被火烧焦的木棍,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尖啸,首首朝着段颎的腰眼狠狠捅来!
那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带着一股绝望的狠劲。
太快了!也太近了!
段颎刚刚格开正面劈来的一刀,旧力己去,新力未生,身体正处于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眼角瞥见那根带着火星的尖锐木棍己到肋下!
“小心!”
赵铁头惊骇欲绝的吼声宛如一记闷雷!
完全是身体在无数次搏杀训练中磨砺出的本能反应!
段颎根本来不及思考,腰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拧,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扯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嗤啦”
一声裂帛响,那尖锐的木棍尖端还是狠狠划破了他侧腹的皮甲和里衣,在他腰侧犁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烙印在段颎的神经上。
“啊!”
段颎痛吼出声,怒火和杀意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无视腰间的剧痛,借着拧身的力量,手中的环首刀化作一道复仇的雷霆,带着凄厉的风声,自下而上,斜斜劈出!
“喀嚓!”
刀锋毫无阻碍地切断了那少年羌人纤细的脖颈。
一颗头颅带着惊愕、仇恨和不甘的表情,高高飞起。
无头的尸体由于前冲的惯性,又向前踉跄了两步,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断颈处喷出的血泉,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出一种短暂而妖异的猩红。
段颎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滚而下,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腰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皮肉。
他低头看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尸体,看着那少年失去神采却依旧瞪大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的感觉像毒蛇般悄然缠上心头,压过了方才杀戮的亢奋。
那感觉,比身上的伤口更痛。
就在他心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感冲击得微微恍惚的刹那——
一道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穿越了混乱的战场,穿越了跳动的火光和弥漫的血雾,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段颎猛地抬头!
目光的来源,在营地深处,靠近最大一堆篝火的地方。
那里,一个异常魁梧雄壮的身影像铁塔般矗立着。
火光勾勒出他粗犷如岩石雕凿的轮廓,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布满纵横交错的旧伤痕。
他手中并未持刀,只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狰狞兽骨的权杖。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颚蓄着浓密的胡须,鼻梁高挺得近乎嶙峋。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双眼,像两口凝结了万载寒冰的深潭。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疯狂的仇恨,只有一种纯粹刻骨仿佛要将段颎的灵魂都冻结再一寸寸碾碎的冰冷恨意!
那目光穿透了喧嚣的战场,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狠狠戳在段颎的心口!
那恨意是如此浓烈,如此深沉,仿佛带着诅咒的力量,让段颎浑身血液都为之一凝,腰侧的伤口似乎也变得更加冰冷刺痛。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