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过奖。"陈汤勉强笑笑。降爵的处分比他预想的轻,但匡衡眼中的怨毒让他隐隐不安。
"子公。"甘延寿走过来,将领们识趣地散开。"别太在意降爵之事。在边疆,实权比虚名重要。"
陈汤点点头道:"都护,我担心的是匡衡不会就此罢休。"
甘延寿冷笑道:"他当然不会。但陛下今日态度你也看到了——天子需要能打仗的将领,尤其是在匈奴日益猖獗之时。"
正说着,一名侍从匆匆跑来道:"甘都护,陈大人,富平侯张勃设宴为二位庆功,请随小人来。"
富平侯的府邸位于未央宫北的贵戚里,朱门高墙,气派非凡。陈汤己多时未见这位太学同窗,心中不免感慨。
"子公!"张勃亲自到门口相迎,一把握住陈汤的手道,"听闻你阵斩郅支,壮哉壮哉!"
陈汤端详着老友:张勃比太学时更加丰神俊朗,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只是面色略显苍白。
宴席上,张勃将陈汤安排在首座,频频敬酒。酒过三巡,张勃突然压低声音道:"子公,你要小心匡衡。他己在暗中收集你们贪没战利品的证据。"
陈汤手中的酒杯一顿道:"荒谬!所有战利品都己登记造册,上交朝廷,何来贪没之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勃叹息道,"匡衡与石显勾结,把持朝政,许多朝中官员都是他们的同党。"
甘延寿冷笑道:"阉竖与儒生联手,倒是绝配。"
陈汤心中一沉。石显是中书令,天子近臣,若他与匡衡联手,事情就棘手了。
宴席散后,张勃单独留下陈汤,带他进入书房。
"子公,你看。"张勃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道,"这是我父亲旧部从西域带回的情报。郅支虽死,但其子呼屠徵斯正前往康居,企图纠集旧部,为父复仇。"
陈汤迅速浏览竹简,眉头越皱越紧道:"康居王竟允许他在境内招兵买马?"
"康居王惧怕汉军报复,表面恭顺,暗中却支持呼屠徵斯。"张勃忧心忡忡道,"西域恐将再起战事。"
陈汤沉思片刻道:"必须尽快加强西域防务。但以我现在的处境。。。"他苦笑着摇摇头。
"子公,"张勃突然正色道,"我打算向陛下再次举荐你为西域副校尉,辅佐甘延寿。"
陈汤惊讶地看着他道:"这。。。恐怕匡衡一党不会同意。"
"所以我找了个人帮忙。"张勃神秘地笑了,"王商王大人。"
王商是元帝舅舅,当朝外戚之首。有他支持,事情确实好办许多。
"公子为何如此帮我?"陈汤不禁问道。
张勃望向窗外的明月道:"还记得太学时我们立下的誓言吗?‘男儿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如今你做到了,我却。。。"他咳嗽几声,"我这身子骨,怕是难上战场了。"
陈汤这才注意到张勃案头堆满药罐,心中一酸道:"公子。。。"
"别这副表情。"张勃摆摆手道,"我虽不能驰骋沙场,但在朝中为你等周旋还是做得到的。"
离开张府时己是深夜。陈汤独自走在长安街头,春风拂面,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云。
权谋、党争,这些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难对付。
五日后,诏书下达:陈汤复爵关内侯,拜西域副校尉,即日赴任。同一天,匡衡上奏,以"军纪不严"为由,将甘延寿调回长安"述职",改派其亲信李邑为西域都护。
甘延寿接到“述职”令大怒道:"李邑那厮懂什么军事?西域交给他,迟早要出事!"
陈汤默然。政治斗争的残酷,他第一次有了切身体会。
"子公,"甘延寿突然抓住他的手道,"西域就交给你了。记住,无论朝中如何变化,守住边疆才是军人的本分。"
陈汤重重点头道:"都护放心,只要陈汤一息尚存,绝不让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