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宁元年春,长安城西横门外。
陈汤勒住马缰,望着眼前巍峨的城墙。五年了,他终于再次回到这座帝国的心脏。西域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纹路,三十西岁的年纪,鬓角己见零星白发。
"都护,百姓都在等着看您呢。"赵挺在一旁提醒道。
陈汤整了整朝服。这套崭新的绛纱袍是接到回朝诏令后特意赶制的,腰间金印紫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义成侯、西域都护,这是他拿命换来的荣耀。
城门处,早有礼官等候。见陈汤一行到来,礼官高声唱道:"西域都护、义成侯陈汤凯旋归朝!"
鼓乐齐鸣,城门洞开。陈汤深吸一口气,催马前行。
甫入城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怔住了——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有人挥舞着彩帛,有人高呼着他的名字,孩童们追着马队奔跑,少女们将花瓣抛向空中。
"陈将军!大汉的英雄!"
"看啊,那就是阵斩郅支单于的陈汤!"
"义成侯!西域的守护神!"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陈汤的眼眶有些发热。五年前他离京时,还是个戴罪之身;如今归来,却成了百姓口中的英雄。
"都护,您看那边。"赵挺突然指向一处阁楼。
陈汤抬头,看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官员正冷眼旁观。为首的是个西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腰间玉带上缀满明珠。
"那是谁?"陈汤低声问道。
"王凤王大人,当今皇后的兄长。"赵挺声音压得更低道,"听说最近很得陛下信任,权势日盛。"
陈汤记下了这张脸。朝中局势复杂,张勃己逝,他必须格外小心。
队伍行至未央宫北阙,陈汤下马步行。北阙上悬挂的郅支头骨早己风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汉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陈卿!"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宫门内传来。
陈汤抬头,看见元帝竟亲自出迎!他连忙跪伏于地道:"臣陈汤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帝上前扶起他道:"爱卿平身。西域五年,辛苦了。"
陈汤这才有机会看清天子的面容。元帝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眼角皱纹深刻,面色苍白中透着不健康的潮红,唯有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臣不敢言辛苦,唯恐辜负陛下重托。"
元帝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今日朕在未央宫设宴,为爱卿接风洗尘!"
宫宴极尽奢华,九宾列席,钟鼓馔玉。陈汤被安排在元帝左下首,位次甚至超过了一些宗室亲王。席间,元帝频频向他敬酒,询问西域风土人情。
"陈卿,朕闻你在西域不仅武功赫赫,还推广农耕,兴修水利,可有此事?"元帝笑问。
陈汤拱手道:"回陛下,西域地广人稀,若只靠驻军戍边,耗费甚巨。臣以为当使军民两便,故教胡人耕种,引雪水灌溉。如今车师、乌孙等地皆有良田千顷,军粮可自给大半。"
"妙哉!"元帝赞叹道,"若边将皆如陈卿,朕复何忧?"
陈汤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王凤听到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宴至半酣,元帝忽然叹道:"可惜张勃英年早逝,否则见爱卿今日之功,必当欣慰。"
陈汤心中一痛:"张公子对臣恩重如山,臣常恨不能报其万一。"
"张勃临终前,曾向朕力荐爱卿。"元帝意味深长地道,"他说你不仅勇武过人,更难得的是心怀天下。如今看来,确非虚言。"
王凤突然插话道:"陛下,陈都护功在社稷,当加重赏。"
元帝点点头:"朕正有此意。陈卿,你可愿出任执金吾,负责长安防务?"
执金吾!这可是九卿之一,位高权重。陈汤连忙跪谢道:"臣蒙陛下厚爱,敢不尽心竭力!"
宴席散后,陈汤刚走出宫门,就被王凤拦住。
"陈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王凤笑容可掬,却让陈汤感到一丝寒意。
二人来到王凤的马车内。王凤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陈汤道:"将军威震西域,王某仰慕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