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之下的安然乡,像一根越绷越紧的弦。李安连日来忙于巡视防务、督促进度、与林枫赵启明推演各种可能,眉宇间的凝重一日深过一日。
他虽依旧沉稳,下达指令条理清晰,但身边亲近之人都能感受到他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巨大消耗。
这夜,月华如水,清冷地洒落在寂静的寨子里。李安终于从堆积的文书和沙盘前暂时脱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信步走出议事堂。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西侧医护营所在的院落外。
院内还有微光,隐约传来荆婉儿轻柔的说话声,似乎在叮嘱值守的妇人注意事项。
李安驻足片刻,没有进去打扰,转身欲走。
“安哥哥?”荆婉儿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安回头,见她站在院门口,一身素净的衣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棉坎肩,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清辉。她手中还拿着捣药的杵臼,显然刚忙完。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李安停下脚步,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和。
“整理完今日送来的药材,正要回去。”荆婉儿走近几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秀眉微蹙,“安哥哥,你脸色不太好,可是累着了?”
李安笑了笑,想说什么“没事”,但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满是关切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抬头望了望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叹一声:“是啊,有点累。有时候觉得,肩上担着的,不只是尧山这几千人的性命,更像是在与整个时代的洪流对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和迷茫。这不是他平日示于人前的形象,唯有在她面前,才肯卸下些许心防。
荆婉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着那轮明月。晚风吹拂,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几分焦躁。
“安哥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月下清泉,“婉儿不懂那些大道理,也不懂怎么排兵布阵。但婉儿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大家能活下去,活得更好。就像你常说的,发展才是硬道理。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安然乡,没有这些愿意追随你、信任你的人。”
李安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偶尔感慨说出的现代话语,她竟记在了心里。
“你还记得这话?”
“嗯,”荆婉儿点点头,侧过脸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安哥哥说的话,有时候听起来很奇怪,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特别有道理。就像那天你看到孩子们在泥地里玩,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后来就有了雏鹰营……还有你鼓励大家开荒时说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私下里都说,秀公说的话,听着提气!”
李安不禁莞尔,这些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金句,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确实新奇又首指核心。
他看着身旁这个努力理解他、支持他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婉儿,”他低唤一声,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荆婉儿身体轻轻一颤,却没有挣脱,只是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娇媚。
她低下头,声如蚊蚋:“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