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没有做过吗?即使有部分添油加醋,但他利用谢英岚给他改画,被圣蒂美院开除是事实吧。至于那些旖旎的下流的桃色情史,唐宜青如何自证清白?他根本只能处于舆论漩涡而无从逃脱。
唐宜青能入读港艺,是身为副院长的张老师暗箱操作的结果,一旦把事情闹开,张老师也会被拖下水。是以她出面劝说唐宜青听从管理,先行回家。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读书?”唐宜青哑声问。
张老师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回去等通知。
唐宜青不依不饶,非要对方给个准确日期。他一张脸白惨惨,眼睛和嘴唇却红得像要滴血,抓住张老师不肯放,那架势,跟疯了没什么两样。再联想到这阵子他总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似乎更加坐实了他的精神错乱。
“宜青,你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上学了,回去看看医生吧。”
唐宜青无力又无助,“我没有病……”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照着空气到处寻找,“英岚,你快出来,告诉他们我没有病啊……”
魏千亭赶到的时候,唐宜青就已经是这副在外人看来胡言乱语的样子了。可是当他想上前安抚唐宜青情绪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头顶上的风扇会骤然砸下来,只差一点点就给魏千亭脑袋开了瓢。
近来魏千亭接二连三遭遇意外事件,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他想过问唐宜青嘴里模糊喊着的名字是谁,可这一变故却似乎即刻将唐宜青从混乱的情状里解救出来。
唐宜青慢慢地安静了,落落穆穆地站了会儿,继而恢复平常,很有礼貌地朝张老师鞠了个躬说:“不好意思,是我失态,我会听学校安排的。”
“宜青?”
魏千亭追上去,唐宜青却猛地旋过身大吼道:“你别再烦我了行吗!”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导处。汹涌的恨意在他的胸膛里翻滚着,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恨谁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拿根针把所有知情人的嘴巴都缝起来,可现实的情况是,他连发帖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没有办法大手一挥就抹掉他有污点的过往,也没有能力去报复陷害他的人。
是陈子良?是谢既明?还是他以前在海云市得罪过的仇家?或者只是单纯眼红他的同学?一个两个都不想他好过,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被戳脊梁骨。全部都欺负他,就连谢英岚也不帮他……
他跑到筋疲力竭,嗓子眼发痒,当街指骂道:“谢英岚,既然你一直都在,为什么不出来帮我说话,为什么啊?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此话一出,唐宜青陡然萌生一个可怖的想法:很多年前,年少的谢英岚是不是也跟现在孤立无援的他一样,即便坚称自己没有病却依旧被残忍地贴上精神病患者的烙印?
命运在故意刁难他吗?他怎么会走过谢英岚曾走过的道路呢?唐宜青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迫切地要见到谢英岚,就像两只同病相怜遍体鳞伤的兽急于在阴森的丛林抱团取暖。可谢英岚在哪里呢?
回家!有谢英岚的地方就是家。谢英岚会照顾他、包容他,他什么都不用想,哪怕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也有谢英岚养护他。
唐宜青一刻都不能够再等了。他不愿意再接受世人的眼光,想把自己变成一颗透明的沙子藏到只有谢英岚能看到的地方,他不要读书,也不要出风头了。
唐宜青以前理想的生活是住在美丽的大庄园里,有花不完的钱,听不完的奉承,使唤不过来的帮佣。但是现在,他只要谢英岚。只要谢英岚。在那间不见天日的小出租屋里,直到地老天荒。
他冲上楼梯,一把推开家门。
嚯——
楼道间一道灿亮绚丽的阳光照在气喘吁吁的唐宜青面上,屋内,依旧阴冷寒凉。谢英岚半没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在幽冥的光线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异常的高大。拖延着,来到唐宜青的脚旁。
唐宜青踩中了他的影子。刚才在众人面前倔强要强不肯掉一滴软弱泪水的唐宜青,一看到谢英岚,如同受了无限委屈终于找到大人告状的小朋友,眼泪哔哔往下掉,一开口,溃不成声,“老公……”
谢英岚张开了臂膀。唐宜青冲过去把自己投进他的胸膛,肉与肉,骨与骨的嵌合,骨肉相融般的亲密。
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芒,把紧紧相拥的恋人困于无穷的黑暗。
两个异教徒成了彼此唯一的信仰。唐宜青也会因此感到幸福吧。
“很有病的一对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