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业:“既无反意,为何要啸聚山林,攻城略地,还斩杀我朝廷大员?”
杜千户:“贼人说了,他们也只是为了自保,是官兵不给他们活路,他们才被迫反抗。贼人还说,他们现在无意再攻略其他城池,希望知府大人,能派人去跟他们和谈。”
沈宏业:“他们无意再攻略其他城池,想要和谈?”
如果是在叶承光大军覆灭之前,贼人敢提出和谈要求,沈宏业绝对拍案而起,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
他可是读书人,朝廷任命的知府……一群啸聚作乱的贼子,也敢提议跟他和谈?
但现在,庆阳府已经无力剿灭贼寇,无力收复槐安城。
甚至,就连庆阳府城,沈宏业也没有信心能守得住了。
现在庆阳府的情况很不好。
城外溃军越来越多,加上溃散逃回来的辅兵,足足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府库之中早已见底,根本没有粮食。
沈宏业舍下脸,好歹从士绅富户手中又讨来一些粮食。
但是,调拨下去之后,经过几重手,层层贪污,小吏分发下去之后,没两天,那粮食就被吃完了。
城外的溃军闹得却是愈发凶了,说是他们每天只有两顿饭,每顿饭都是一碗光可鉴人的稀饭,里面掺杂着沙子。
即便这种稀饭,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
小吏分粥的时候不用心,秩序混乱,有人领了两次,有人没领到,也分不清楚……
已经有人开始喊着,要攻进城来抢粮食吃,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语来。
说什么宁可攻城被打死,也强过在城外被饿死……简直就是一群不服教化,目无王法之徒。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城外的溃兵,真的要攻城了。
城头的守军,多有跟外面的溃军熟识的。里应外合之下,这城说不定真就破了。
沈宏业恨啊。
他既恨士绅们不明大礼,目光短浅,眼看着城破之际,竟然还舍不得多拿出一些钱粮来,让他劳军。
难道真的想要玉石俱焚?
他又恨小吏贪婪,他好不容易从士绅那里拿来的粮食,经过小吏层层过手,手手沾油。
沈宏业早就知道小吏贪婪,但他需要小吏做事,所以,保持府尊风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那么多粮食,即使按照“筷插不倒”的标准,也应该能吃十天八天才对。
可仅仅吃了两天,粮食就没了。还有溃兵喊着没有吃到……
沈宏业心中恼火,可想而知。
沈宏业写了公文,想要向巡抚大人请罪。但是,每次写好,又都撕了,迟迟没有递上去。
因为他知道,一旦递上去,不仅仅他的仕途完蛋,怕是就连他的命,也要保不住。
他寒窗苦读二十多年,才中了进士。又一路筚路蓝缕,走到今天,来到这没人愿意来的乱地,做了知府……
他走到今天,他容易吗?
沈宏业不甘啊。
在这最绝望的时候,贼军竟然派人来说和,说不想继续攻略城池,想要谈和……
沈宏业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面容一沉:“大胆杜亮!你不会已经投靠贼军了吧?你是不是与贼军合伙,故意使诈,来迷惑我等,为贼寇攻城拖延时间吧?更或者,赚了我等过去,卖与贼寇?”
师爷趁机往前一步,逼视着杜千户:“大胆杜亮!你的诡计已经被府尊大人看穿,还不快老实交代!”
杜千户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人,属下不敢啊!属下是朝廷命官,不敢通贼啊!确实是贼寇放了属下回来,让属下跟府尊大人说,他们有意谈和……属下在贼营之中,听他们似乎有接受招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