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车内安静极了,谢恍问了梁承住哪儿,便一路无话。太安静了,连音乐声都没有,只有轮胎轧着路面规律的胎噪声。梁承心里像是装了瓶水,晃晃悠悠的,她回完微信里的消息后,就正襟危坐在副驾位上。心里的话犹如几次想要开口,但在瞄见谢恍严肃的脸孔时,又都缩了回去。
车子在梁承租住的小区门口停下。
谢恍探头望着破旧的小区门头,门口连个安保都没有,他皱眉道:“你是和你父母一起住这儿?”
梁承边解安全带边说:“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这儿?”谢恍颇为吃惊。
“是啊,我家不在市区,还挺远的,来回大巴两个小时。我就在这儿租了个房子住,工作方便些。”梁承刻意拖着时长。
但谢恍没接话。
梁承只好不情不愿地道谢下车,回头看,谢恍还停在原地,隔着玻璃窗看她。她瞥见小区门前店铺里明晃晃的灯,忽然福至心灵,掉转身去。
谢恍降下窗玻璃,眸光幽深。
“谢总,吃宵夜吗?”她隔着车窗,手指着小区门前那家唯一尚在营业的藏书羊肉馆,“我请你。”
谢恍伏下身子,看了眼窗外,挑起眉头。
羊肉馆里白炽灯照得人晃眼,开春以后,生意不如冬天火爆,难得深夜来了一桌客人,老板尽心得很,羊肉羊杂都多切了一些烩进汤锅。烩了白菜粉丝的羊肉汤格外清甜,梁承菜都没顾上吃,就连喝好几碗汤。
“眼药水没买吗?”谢恍盯着她通红的眼睛看。
“还没。”梁承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哪里还顾得上眼睛。她饿得胃都在发颤,热汤灌入胃袋,方才感觉僵直的四肢舒展开来,先前的忐忑也被这汤一灌,稀释了。她从碗里一抬头,却不见谢恍动筷子,只点了杯饮料在那儿独酌,诧异问道:“谢总,你不吃吗?”
谢恍摇摇头:“不吃。”
梁承皱着眉:“为什么?很好吃啊。”
谢恍抬起手背碰了碰唇角,咳嗽一声,说:“我不吃羊肉。”
“啊,那这……”梁承夹着肉片的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糟糕,拍马屁拍到马腿了,心头忐忑重起,她不由轻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谢恍笑了一下,双手交叠,戳破她的意图,“感觉你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
“说吧。”
梁承腮帮子里嚼着肉片,眼睛一会儿望着沸腾的锅,一会儿望着他,忽上忽下的。她在努力组织语言。
“不急,慢慢想。”
梁承抬头瞄他,只见谢恍面容平和放松,比在公司时好相处一些,她大着胆子说:“谢总,你在公司孤军奋战挺艰难的吧?我可以帮你。”
“咳……”谢恍被饮料呛到了。他本以为梁承会直截了当求他不要替换掉执行公司,谁料她还懂得迂回。羊肉锅咕嘟嘟煮着,热气氤氲在半空当中。他颇好笑地用手掌扫掉热气,看清楚梁承认真的面孔,“谁跟你说我是孤军奋战?”
梁承心虚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销售策略上说,在同对方谈条件时,得抛出去一样,才能换回来一样。她刚刚一直在想,自己手里究竟有什么值得被交换的。
她想起,杜光瑞先前说的话,也早就在项目上听了许多八卦。谢恍名义上是城市副总和项目总,却没什么实权,部门负责人大多都跳过他,直接向城市总祝家盛汇报。底下办事的小喽啰说不上话,只能当墙头草,都等着看他这新官三把火,究竟能不能烧出些东西来。
“你胆子挺大,这种事也敢瞎打听。”
再塞一口肉。
“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梁承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亮晶晶的,“我帮你干掉杜光瑞!”
谢恍心里觉着好笑,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高兴,“这算什么?里应外合?”他望着她的面孔,幽幽问道,“你手上有他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