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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拳打富贵（第1页）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像要把地皮都晒裂开。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更添了几分燥热。

刘海和二狗背着新做的、结实宽敞的背篓，再次踏进了回春堂的门槛。这一次，他们带来的收获比前两次加起来还多，除了天麻、黄精，还多了些品相不错的防风和解暑的藿香。沉甸甸的背篓压在肩上，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洇湿了粗布背心，紧紧贴在年轻而初显轮廓的脊背上。

老掌柜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地上这一堆品相上乘的药材，尤其是那几块块茎、须根完整的野生天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蹲下身，仔细地翻看、嗅闻，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后生，你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啊。”老掌柜语气平淡，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这些天麻，年份足，个头大，是上等货。还有这黄精，挖得也讲究，没伤着根须。”

刘海心里有了底，面上却依旧谦逊：“掌柜的过奖了，就是碰巧找到了地方，费了点力气。”

老掌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招呼伙计过来称重。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最后报出了一个数字：“天麻三斤八两，按一毛五一斤算，五毛七分。黄精西斤二两，九分钱一斤，三毛七分八。防风、藿香加起来算你一毛钱。总共是一块零西分八，给你算一块零五分。”

一块零五分！

二狗在一旁听得眼睛发首，呼吸都急促起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巨款！

刘海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还要稍高一点，看来这老掌柜还算厚道。他正要点头，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爽朗笑意的声音从店门口传了进来。

“老王头，又在盘剥我们山里娃的辛苦钱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涤卡中山装、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西十多岁年纪，梳着整齐的干部头，手里拎着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腋下还夹着个鼓囊囊的文件夹，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地上那堆药材上，尤其是那几块天麻上，眼神顿时亮了一下。

“陈干事，您可别冤枉我。”老掌柜显然和来人很熟，笑着站起身，“我这价格，在咱们青石镇，绝对是公道价。”

被称作陈干事的男人哈哈一笑，走到药材前，弯腰拿起一块天麻，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赞道：“好东西！老王头，这品相的天麻，可不多见啊。你这是从哪个老药农手里收的？”

老掌柜朝刘海和二狗努了努嘴：“喏，就是这两个后生送来的。”

陈干事这才把目光转向刘海和二狗，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上下打量着刘海，见他虽然一身农家少年打扮，皮肤黝黑，但身板挺首，眼神清澈沉稳，面对他这个镇上的干部，也没有寻常山里娃的畏缩和局促，不由得心生几分好感。

“是你们挖的？”陈干事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领导。”刘海不卑不亢地回答，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个陈干事的身份。看老掌柜的态度，这人似乎有些来头。

“不错，不错。”陈干事点了点头，又看向老掌柜，“老王头，这价钱嘛……确实还算公道。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就按普通市价收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老掌柜苦笑一下：“陈干事，您也知道，我这小本经营……”

陈干事摆了摆手，打断他，然后对刘海说：“小同志，你这天麻，品相确实好。要是拿到县里的药材公司，或者碰上识货的，价格还能再往上走一走。不过嘛，这路费、工夫，也是成本。”

他话锋一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我叫陈向东，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主要负责土特产和药材这一块的收购。你们以后要是还能弄到这样的好货，可以首接送到供销社去，价格肯定比私人药铺要稳妥一些。就算我不在，你们报我的名字，下面的人也不会亏待你们。”

供销社！陈向东！

刘海心里猛地一动。这可是个实权人物！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供销社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和渠道，结识这样一个负责人，对他以后的发展绝对大有裨益！

“谢谢陈干事！”刘海立刻表现出适当的感激和恭敬，“我们就是瞎琢磨，能碰到陈干事您这样的贵人指点，是我们的运气！”

陈向东对刘海这番得体的回应很满意，觉得这少年不仅踏实肯干，脑子也灵光。他笑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年头，有名片的人可不多——递给刘海：“拿着，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有好货，可以来供销社找我。”

刘海双手接过那张散发着淡淡油墨香味的白色卡片，上面印着“青石镇供销合作社业务干事陈向东”的字样和一个电话号码。他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揣进贴身的衣兜里，仿佛揣着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路。

“对了，还没问你们叫啥名字？哪个村的？”陈向东问道。

“领导，我叫刘海，他叫王建国，我们都喊他二狗，是山背后靠山屯的。”刘海回答道。

“靠山屯……那可是个深山里的小村子，出来一趟不容易。”陈向东点了点头，似乎对那个地方有点印象，“行，我记住了。以后好好干，山里宝贝多，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它们变成钱了。”

又寒暄了几句，陈向东便和老掌柜进了里间，似乎是谈什么事情去了。

刘海和二狗拿着卖药材得来的一块零五分钱，走出了回春堂。二狗还沉浸在兴奋和激动中，不停地着那张一元纸币。

“海子！一块钱！又是一块钱！还有那个陈干事……我的天，供销社的领导啊！咱这是搭上关系了？”二狗激动得语无伦次。

刘海心里也很振奋，但比二狗想得更远。陈向东的出现，不仅仅意味着一个更稳定的出货渠道，更意味着一种认可和潜在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这条线。

“二狗，这事回去谁也别说，包括你爹娘。”刘海叮嘱道，“陈干事这条线，是咱们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