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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6页)

她想,翠屏如今应已断绝了那些念头。她见其隐有幽怨,于是便提议,“今后你若空闲,可来我们院里坐坐。我打算在院子后墙的空地上种些金桔,又好看又能吃。可我担心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你来陪陪我?”

翠屏的眸子以旁人难以解读的方式转了转,“好,等我有空一定来。只是府上不养闲人,我若是偷懒被抓到,是要被责罚的。我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可不能再惹事了。”

以李沐妍的身份,她亦没法说出,‘没事,有我呢。’这样的话来。她只得轻吁一声,“那好吧,若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翠屏粲然一笑,口吻变得暧昧起来,“妹妹,姐姐真羡慕你。你和王爷那夜在参月台,我可是瞧见了。”

闻及此,李沐妍霎时满面红霞,羞得无颜见人。原来纵是漆黑夜,也藏不住她与宁王的不伦。

翠屏抱着雪奴坐到廊边,护之如婴孩般,对着李沐妍一番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说实在的,咱们奴才伺候男人,能碰上像一个王爷这样的,就算是撞大运了。你福气好,就该趁着他还看得上你的时候,好好捞他一些。眼前的呢,多挣些财物傍身;可放长远了看,捞个儿子到肚子里才是上策。肚子一旦鼓了,那些里的外的,就都有了。”她把雪奴翻过来,揉猫儿的肚袋,“对不对呀,小猫咪?”

“翠屏?”听她说了这些,李沐妍突然意识到,这已非她此生第一次听到这套论调。自幼年起,在她娘亲的训诫里,在她姨娘的编排里,在邻里之间的闲话里,在父亲衙门的官司里,她早已将此话听了个无数遍。随着她年岁渐长,她愈发察觉到这套论调谬误至极,可终究道不清到底错在了哪里?

直至今日,当她自己成为了那些编排,闲话和官司里的女子时,她才终于想明白了。只见她牵着翠屏的手,语重心长地反驳,“翠屏,我们是奴才不假,但也是人呐,不是拿来装子嗣的麻袋子。麻袋子就是缝了金线镶了宝石,塞满了金银珠宝,可它自己终究还是个麻袋子。但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做奴才就做奴才罢了,没有男人疼又不丢人。至少养活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双手。付出多少收获多少,一切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这样不好吗?”

“做奴才就做奴才罢了?一切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翠屏汗颜地摇了摇头,反过来抓住了李沐妍的两只手,强行将其摊开,“可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每逢冬日冻疮发作,那痒到骨子里的滋味有多难受,还用我来告诉你吗?你还想忍受多少年?你再看这偌大的宁王府千百余号人,又有哪一个没因做奴才而烙下病根的?你想想,等你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你还得拖着一副病躯,三更天下榻,鞍前马后地伺候一个做你重孙都嫌太嫩的小丫头片子,就因为她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任何一个沾了丁点儿世家血脉的小童,都能踩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到那时,你再问问你自己,想到年风华正茂时,怎就甘心做了个奴才?怎就没去搏一搏,做个缝了金线镶了宝石的麻袋?!”

两人互抓着彼此的手,李沐妍无法苟同她说的每一个字,“你又如何肯定眼前的恩宠能足你受用一生?麻袋若是旧了,可没人会费心缝补。他们只会把镶上的宝石生生扣下,缝上的金线一把扯去。那些你珍视的宝物,统统都会重新安到新人身上。届时,你就只是一个百孔千疮的麻袋了,你还剩下什么?”

此语直击翠屏最不想要的结局,可她却慌乱地捂住雪奴的耳朵,“不,我不听!”

“你听我说!”李沐妍却重重按着她的肩头,“我也见识过男人!我亲娘就是太笨了,信我爹的风流是逢场作戏,但对她却是独一份的真爱。结果就是,我爹在娘亲怀着我的时候纳了个姨娘进门。娘亲忍受十月怀胎之苦生下我,竟因又是一名女婴,而遭到了整个家族的责备。身为正妻都如此了了,更何况你去给人做妾?!”

瞧她说了这话,翠屏倒又笑了,“你看你还是太天真。我又不是要他一个王爷宠我爱我。我只求拿着肚子换个身份,身份不同,命便不同了。三十年后在同一间屋子里,我是坐在殿上,还是跪在堂下,全都要凭我现在的本事。”

“你若一开始就以色侍人,到头来只会被一个比你更美的人取代!”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翠屏听不得她的这些歪理邪说,她抱着雪奴忽生一计,“好妹妹,你把雪奴借我一回。我翠屏差的就是一个机会。我去找王爷,就说雪奴迷路,走到我这儿来了。只要给我机会亲近王爷,以我的姿色,何患心愿不成?”

李沐妍此番也直言不讳,“我跟你说过,他不会接受你的!”

“那他不还碰了你吗?!你这害死了他王妃,害死了自己亲姐姐的凶手!!”

李沐妍万没想到翠屏竟出此言,扎得她刺心穿肠,顿时语塞,半句话说不出来。

却不料,翠屏冷不丁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这嘴!话到嘴边就收不住了,我不是有意要说你的。好妹妹!你就成全姐姐这一回吧!我这辈子走到如今,已无路可退,我再也不要过任人鱼肉的日子了!我只剩这张脸了,不成功便成仁。你就成全我吧!”

李沐妍不知,这只比她年长无几的翠屏,此生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但她知道,她与翠屏皆是可怜人,各有各的可怜处,所以她们才无法说服彼此。

若翠屏只能靠她认可的手段来获得幸福,李沐妍又何苦要拦她前程?“好……”李沐妍努力将满盈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哽咽道,“可你别拿雪奴。它若再走丢,他就真的要罚我了。我帮你想别的主意,好不好?”

“不!王爷最在乎雪奴了,我得立功才能求赏呀!你就帮我这回吧!”翠屏执意紧抱雪奴,向王爷书房奔去。

李沐妍紧随其后,二人在廊道中纠缠起来。雪奴实在不堪其扰,从她们之中破围而出,凭借天生灵性,跳进了角落里主人的怀中。她们一同转身,这才瞧见身后正站着宁王。

“王爷?!”俩姑娘做贼心虚,扑通一声,一同跪了下来。

宁王听见了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下,雪奴在他的怀里终得安宁。而他却僵立在那儿,不置一词,用凝重的目光直刺她们。

她俩各自回忆自己方才说的哪句话,会招致王爷的责罚?可就她们俩的对话而言,恐怕是任何一个男子听了,都不会高兴。俩姑娘紧挨一起,连呼吸都怕逾矩,却又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彼此的手。

事已至此,宁王知道他总得说些什么才能收场。迫于无奈,他佯装怒色,厉言喝道,“一个个都没事干吗?!拿本王的雪奴开玩笑?李沐妍!”

她身躯一颤,对上他深邃难测的双眼。

“你给我过来!”他吩咐完便转身而去。

李沐妍得赶紧跟上他,她松开翠屏的手,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有事先来找我,千万别做傻事!”

翠屏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独自跪在原地,呜咽良久,方才离去。

李沐妍追上了王爷,才跑了数步,她竟觉吃力得很,肚子都跟着抽筋。

宁王多瞥她一眼,见其蹙眉护腹,一脸苦楚。他放慢了步伐,直至停下脚步,有些话本想到了书房再质问,此刻便已脱口而出,“所以那些都是你肺腑之言?男子在你眼里皆是如此不堪,本王也如同你爹一般?”

她紧握双拳,却难掩战栗,“王爷恕罪,奴婢是不想看到翠屏犯糊涂,有些话没过脑就说了。奴婢的爹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这么说,我连你爹都不如?”

“嗯?不是这样……”

“哼……”他揉着雪奴的脑袋,不禁微扯嘴角,“镶着宝石的麻袋?呵……李二小姐,你未免也太以己度人了。”

她真想问他:不然呢?至死不渝的爱情神话,终究只书写在话本里,诱使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前仆后继地嫁为人妇。可自幼至今,她就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做到坚贞不渝。昔日满怀憧憬与爱意之少女,终成独守空房的怨妇,用肚子担下家族荣辱,用血汗填满柴米油盐。最终,她容颜老去,受百般嫌弃。而春秋万载,诗人再写新篇,又哄得一群少女钻茧自缚。李沐妍见得太多了,连她自己都是从那样的茧里诞生而来的……

“你在想什么?”王爷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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