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扫帚,轻轻一点。
文火自帚尖流淌而出,如细流渗入焦土。
刹那间,焦痕褪去,青苔自生,枯枝微颤,竟抽出一点嫩绿新芽。
老樵夫猛地抬头,浑浊双眼映出那一抹绿意,瞳孔微缩。
“你扫的,是心结?”他问。
苏辰未答,只道:“我来,不是为求井。”
“那是为何?”
“是为寻‘斩念’之法。”
老樵夫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风穿林:“斩念?那你该去井边问她。”
他抬手指向裂谷深处。
风雪骤裂,红裙猎猎。
剑魔姬立于剑心井畔,腰间九百剑丝如活蛇狂舞,每一根丝线末端都悬着一滴血珠,血珠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全是曾经饮井而败、执念崩塌的求道者。
她眸如寒星,唇角带笑,却无半分温度:“又一个求明心的懦夫?”
话音未落,剑丝齐震,万剑虚影自雾中浮现,寒光如雨,首逼苏辰眉心。
苏辰未动。
扫帚拄地,文火流转周身,如护道之光。
他抬头,平静望她:“我不饮。”
剑魔姬一怔。
“你说什么?”
“我不饮井水。”他重复,声音温和,却如铁石落地,“若需外物明心,说明心己失。我来此,不是为借井斩念。”
他顿了顿,目光如渊。
“我是要让心魔……自己死。”
风雪骤静。
九百剑丝悬在半空,血珠轻颤。
剑魔姬第一次,没有立刻出手。
她盯着这个手持扫帚的男人,红裙翻飞,仿佛看到了某种……她早己遗忘的东西。
就在这时——
井畔雾气微动。
一道纤细身影自浓雾中缓步而出。
赤足踩雪,不染尘埃。
那是个盲眼少年,双目无瞳,空洞如井。
他手中捧着一面铜镜,镜面幽黑,映不出天光,也照不见人影。
他停在苏辰面前,嘴角微扬,声音稚嫩却似历经沧桑:
“照心者,必先碎镜。”北风止,雪亦停。
天地之间,唯余一道裂谷,一口幽井,与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苏辰闭目,眉心裂纹如蛛网蔓延,却在缓缓收束。
那不是愈合,而是被某种更深沉的力量——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