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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断树无痕心井照影（第3页）

可此刻，识海深处，那缕沉寂百年的“虚剑意种”终于苏醒。

它不是杀伐之剑，不是凌厉之锋，而是一缕纯粹到极致的“意”——源自苏辰百年签到《春秋》时所得的一丝道蕴，融合了儒门浩然之气、魔宗逆命之志、佛门舍身之愿，三者不融不灭，反而在岁月中孕育出一种超越正邪、超脱执念的“无执之剑意”。

此刻，这意种自行运转，如清泉洗心，将铜镜中的幻象一分为二：

一半是林清羽跪于烈火中，以血书《大学》，笔划歪斜却坚定，一字一句，皆是求生之志；

另一半则是她魔相爆发，双目尽黑，掌击天灵，欲自毁神魂——可就在那一掌落下前的瞬间，她的嘴角，竟浮现一丝解脱般的笑。

苏辰瞳孔骤缩。

他忽然明白了。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变成魔，伤他。

“她不是魔，也不是儒。”苏辰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又重如山岳，“她是林清羽。”

话音落，那缕虚剑意种骤然暴涨！

无形剑意自识海奔涌而出，不带杀气，不显锋芒，却如一道无声惊雷，首斩铜镜！

“啪——！”

镜面彻底崩裂，碎片如雨洒落，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幼时林清羽捧书而来，笑靥如花；她第一次执笔写“人之初”时的笨拙；她为他熬药烫伤的手；她昏迷前最后一句：“先生，我还能念《中庸》吗？”

碎片落地即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剑魔姬站在崖顶，九百剑丝无风自动，亡魂哀鸣不止。

她死死盯着苏辰，眸中第一次浮现出震动。

“你……竟以情为剑？”

苏辰不答。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裂谷浓雾，望向那口深不见底的剑心井。

井中剑鸣不绝，如万魂哭诉，皆是过往求道者未能斩断的执念——爱恨、悔恨、不甘、恐惧……层层叠叠，汇聚成井底最深的黑暗。

“第七日了。”剑魔姬冷冷道，“饮此井水者，需以最痛之忆为祭。你若不敢面对，便永远不配拥有‘心剑’。”

苏辰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从怀中取出一页泛黄残卷。

《礼记·大学》残页。

纸己焦边，墨迹斑驳，却是他家族藏书阁焚毁前，亲手抢出的唯一遗物。

他将其轻轻置于井口。

刹那间——

天地变色！

井中剑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滚滚心音，如潮水倒灌神识。

画面浮现：

夜，火光冲天。

苏家祠堂，父母跪于祖宗牌位前，身披儒袍，头戴经冠，面朝北方，三叩九拜，以全士大夫之节。

刀光落下，血溅牌位。

幼妹被黑衣人一剑贯穿胸膛，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桂花糕——那是苏辰昨日哄她入睡时给的。

他抱着她奔逃于雨夜，身后是冲天火光，耳边是追兵冷笑：“苏家满门，儒道余孽，一个不留！”

记忆如刀，一刀一刀剜在心上。

苏辰呼吸微滞，指尖微颤，额角渗出冷汗，可他没有闭眼，没有移开视线，反而一步步向前，仿佛要走进那场百年不散的噩梦。

“你逃了。”剑魔姬低语，“你活了下来，却把自己关进藏经阁，扫了百年地。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就能保护谁？”

苏辰闭目，良久，再睁时，眼中己无悲无喜，唯有一片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