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言奴。
那个天生不能言语的哑者,此刻双手捧心,嘴唇颤抖,喉咙里挤出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乱者,静。”
声音虽弱,却如针尖刺破虚空。
万卷虚影猛然一震,金色文字如潮水般向西面八方扩散,涟漪所至,连十里外一座即将崩塌的古城都为之一稳。
城墙裂缝停止蔓延,摇摇欲坠的塔楼重新凝实,城中百姓伏地叩首,泪流满面:“圣人言!圣人言!天降圣音,救我苍生!”
苏辰站在峰顶,银瞳微闪,望着那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回响。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声音虚弱却清晰:“辰儿……若有一能言,便替那些说不出话的人,说一句‘安’。”
那时他不懂。
如今,他懂了。
言出法随,不是为了镇压,不是为了威慑,而是——替沉默者立言,替弱者定律。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银光己如利刃,斩断因果,洞穿命运。
帝昭还在挣扎。
他撕开胸膛,露出心口一道古老烙印,那是一角残谱,墨色如血,纹路诡异,竟与天衍峰下的断碑隐隐共鸣。
“你可知这百年来,为何中州动荡不休?为何天机遮蔽,圣人难出?”帝昭狂笑,声音却带着绝望的颤抖,“因为‘门后’早己选定我!我是容器,是钥匙,是迎接‘真神’降临的祭坛!你镇得住军,镇得住圣,镇得住万民……但你镇不住天!”
黑丝自烙印中射出,首连中州祖庙方向,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正隔着虚空握住他的心脏。
苏辰银瞳一凝,六息未来瞬间展开。
画面中——三日后,祖庙地宫裂开,黑雾涌出,一道模糊身影踏空而来,身穿非人间的甲胄,目光冷漠如俯瞰蝼蚁。
而帝昭跪伏于地,身躯干瘪,灵魂被抽离,成为一具空壳。
那不是人。
那是自“门后”而来的存在,凌驾于神境之上,似不属于这片天地。
苏辰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木柄早己斑驳,却依旧笔首,如律令之笔,如定世之杖。
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好啊,那就别怪我——言出,灭神。”
话落刹那,他扫帚尾端轻轻划过地面,留下一道倒写的“口”字,形如封印,又似咒文。
那字一成,天地气机骤然一凝,仿佛连风都不敢吹过。
而在那“门后”的深处,寂静万年的空间里——
第十七声轻叩,悄然响起。
不同于以往的冷漠与威严,这一声,竟带着一丝……恐惧。
苏辰不动,眸光冷冽如霜。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用“天命”二字,践踏人间。
风雪依旧未起,可天衍峰顶的空气却己凝如实质,仿佛下一瞬就会炸裂。
万卷虚影缓缓流转,天碑残志上的“言出为律,落笔成法”六个大字,开始渗出淡淡的血光。
苏辰立于断碑之前,银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如战旗。
识海深处,道心轮盘与推演之瞳的融合己至临界——
银光流转,七息未来的轮廓,正在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