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冰冷、充斥着霉味和浓郁血腥气的偏殿里。
萧绝被粗暴地丢在那张冰冷的锦榻上,像一滩没有生命的烂泥。破旧的门板被禁军随意地踢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他吞没。
殿内死寂。只有他自己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呼吸声,还有……角落里传来压抑的、细微的啜泣。
苏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柴草堆里爬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冲回了偏殿。她扑到榻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萧绝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冰冷的触感让她心胆俱裂。
“殿下……殿下……”她带着哭腔,声音破碎地呼唤,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滴在萧绝毫无血色的脸上。
没有回应。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苏婉的心。她慌乱地起身,想去找水,想去找药,可这破败的殿里,连一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同样穿着低等内侍服饰、身形瘦小、面色蜡黄的小太监,像只受惊的老鼠般溜了进来。他叫小顺子,平日里负责给这冷宫般的偏殿送些最下等的残羹冷炙,因着苏婉偶尔的温和,对这个无人问津的废皇子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苏……苏婉姐姐?”小顺子看着榻上生死不知的萧绝和哭成泪人的苏婉,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细若蚊蚋,“外面……外面都在传……说殿下……殿下他……”
“小顺子!”苏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找点药来!止血的!散瘀的!什么都行!殿下他……他快不行了!”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小顺子被她抓得生疼,看着苏婉哭红的双眼和榻上那惨烈的景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苏婉姐姐,你……你等着!我去……去偷!我知道御药房后墙根有个狗洞!我……我去试试!”他说完,一咬牙,转身就溜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苏婉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中衣下摆,用冰冷的雪水浸湿,一遍遍擦拭着萧绝脸上、颈间的血污。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婉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时,殿门再次被推开一条缝。小顺子浑身湿透,沾满了污泥和雪屑,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钻了进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油纸包,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苏……苏婉姐姐!给……给你!”小顺子把油纸包塞到苏婉手里,声音都在打颤,“我……我偷……偷了点三七粉……还……还有半瓶金疮药……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用……”他脸上带着后怕和完成任务的庆幸。
“小顺子!谢谢你!谢谢!”苏婉泣不成声,紧紧抓住那包来之不易的药粉,如同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油纸包,看着里面那点可怜的药粉,又看看萧绝惨白的脸和唇边干涸的血迹。没有热水,她只能将三七粉含在自己嘴里,用唾液艰难地化开,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渡进萧绝冰冷干裂的唇缝中。动作笨拙而虔诚,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接着,她解开萧绝被血浸透的衣襟,露出他同样冰冷单薄的胸膛。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她将金疮药粉小心地洒在他额头的撞伤处。做完这一切,她己经筋疲力尽,浑身冰冷。她脱下自己那件同样单薄、沾了雪泥的外衣,轻轻地盖在萧绝身上,然后自己蜷缩在冰冷的榻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
黑暗里,只有她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萧绝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粘稠,像沉在万米深的海底。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在虚无中飘荡。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提醒着他还活着。
胃部的绞痛如同火烧,喉咙干裂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额头的伤口一跳一跳地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