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口处,露出的不再是洁白的盐粒。
是黢黑!冰冷!沉重!
一块块未经锻打、棱角粗糙、散发着浓重铁腥气的生铁锭!它们被粗糙地塞在盐袋内部,外面只薄薄覆盖了一层盐粒作为伪装!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这些冰冷的铁块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生铁?!”蒙武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点燃了整个盐仓!他双目赤红,一步抢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那在地的仓吏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狗杀才!”蒙武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仓吏惨无人色的脸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军械铁料!打造箭簇甲胄的命根子!你们也敢掺进官盐里偷运?!说!谁指使的?!运往何处?!敢有半句虚言,老子活剐了你!”他另一只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环首刀柄上,杀气腾腾。
那仓吏被勒得几乎窒息,双脚离地乱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饶…饶命…将军饶命…是…是上峰…上峰吩咐…走…走安邑盐道…出…出关…小的…小的只管…管接收…不…不敢问啊…”
“安邑盐道?”王翦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寒泉注入滚油。他缓缓收回定秦剑,剑尖还沾着几粒晶莹的盐粒和一丝铁锈的痕迹。他的目光扫过那暴露出来的、冰冷沉重的生铁锭,又落回仓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哪里的上峰?盐铁司?还是…更高处?”
仓吏浑身剧颤,眼神惊恐地乱瞟,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那个名字是烙铁,烫穿了他的舌头。
王翦不再逼问。他甩了甩剑尖的盐粒和锈迹,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那声清脆的“锵”声,如同最后的审判。
“蒙武。”
“末将在!”
“点三百锐士,轻装简从。”王翦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雨幕,“目标,安邑。本帅要亲自看看,这条‘盐道’,到底通往何方鬼蜮!”
安邑城,河东盐商巨贾猗顿的府邸深处。
【3】
暴雨依旧未歇,敲打着庭院中的芭蕉,发出噼啪的乱响。夜己深沉,整座府邸却灯火通明,被如狼似虎的秦军团团围住,如同铁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死寂和压抑。
猗顿本人,一个脑满肠肥、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胖子,早己吓得在地,被两名甲士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后院一座不起眼的假山旁。他面无人色,浑身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将军饶命…小人冤枉…都是…都是奉命…奉命…”
王翦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这座看似普通的太湖石假山。假山底部,靠近潮湿泥土的地方,有几块石头的颜色和纹理,与周围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边缘的苔藓也像是被经常移动而显得稀疏。
“这里。”王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定。
两名手持重斧的力士立刻上前,抡起斧头,对着王翦所指的位置狠狠劈下!
“轰!咔嚓!”
碎石飞溅!看似坚固的假山石壁在重击下碎裂坍塌,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陈旧纸张、金属气息的阴冷味道扑面而出。
火把立刻伸了进去。火光摇曳,照亮了洞内——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
王翦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一支火把,当先踏入。蒙武紧随其后,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石阶不长,很快便到了底。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窖,阴冷潮湿,空气污浊。窖内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箱笼,看起来像是存放杂物的地方。
但王翦的目光,却瞬间钉在了地窖最内侧的角落。那里,靠着冰冷的石壁,摆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樟木箱子,上面还堆着几卷破烂的草席。
“搬开。”王翦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
草席被迅速移开。王翦走到樟木箱前,火把凑近。箱子上挂着一把普通的黄铜锁。他伸出左手,手指在箱盖边缘缓缓摸索,指腹感受着木质的纹理。当摸到箱盖正中央偏下的位置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里的木质触感,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一些,像是被长期。而且,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个位置的颜色也略深,形成一个极其模糊、不易察觉的圆形轮廓。
王翦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有去碰那把锁,而是再次拔出了腰间的定秦剑!剑尖闪烁着幽冷的寒芒,精准无比地刺向那个光滑的圆形轮廓中心!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剑尖刺入约半寸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王翦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拧一挑!
“咔哒…嘎吱…”
一阵细微而复杂的机括转动声从箱子内部传来!
紧接着,“啪嗒”一声轻响,樟木箱看似严丝合缝的正面面板,竟如同抽屉般向外弹开了半尺!露出了里面一个隐藏的夹层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