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地动山摇!一道巨大的、裹挟着碎石和断裂木桩的泥石流,如同被无形巨手从地狱深处狠狠推出,从塌陷的坑道口狂暴喷涌而出!烟尘弥漫,土石如雨!在这股毁灭性的喷发中,几个庞大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狰狞轮廓,被硬生生“吐”了出来,重重砸在泥泞的地面上!
那是三头巨兽!
通体由一种暗青泛黑的金属铸造,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的穿山甲,却又带着虎豹般的凶戾。关节处由精巧的青铜榫卯连接,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锋利金属甲片。
空洞的眼窝深处,镶嵌着两枚幽绿的、如同鬼火般的硕大宝石,此刻正闪烁着冰冷而嗜血的光芒。它们的尾部并非寻常的尾巴,而是连接着一根粗如人臂、布满螺旋纹路的沉重钻头,此刻钻头上还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和暗红的血渍!
“吼——!”
三头机关兽落地的瞬间,幽绿的眼窝猛地锁定混乱的秦军,喉部(如果那能称为喉部的话)发出一种非金非木、令人牙酸的刺耳嘶鸣!尾部那巨大的螺旋钻头骤然高速旋转起来,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庞大的金属身躯竟展现出不可思议的迅捷,如同三道青铜色的死亡旋风,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悍然撞入惊魂未定的秦军阵列!
“挡住!挡住它们!”蒙骜目眦欲裂,挥舞着巨剑扑向最近的一头。巨剑狠狠劈在机关兽背部的甲片上,迸射出刺目的火星,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机关兽甚至没有停顿,粗壮的金属前肢横扫,带着千钧之力!蒙骜只来得及将巨剑横在胸前!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蒙骜连人带剑被狠狠砸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塌了半座营帐,口喷鲜血!
普通的戈矛刺在机关兽身上如同挠痒,箭矢更是被弹飞!这些冰冷的造物无视疼痛,不知疲倦,尾部旋转的钻头轻易撕裂盾牌和血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混合着泥浆飞溅,瞬间犁开数条血肉胡同!秦军严密的阵型在这三头杀戮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火油!用火油!”混乱中有人嘶喊。
几罐火油被奋力掷出,砸在一头机关兽身上。火箭紧随而至!
轰!
烈焰腾起!然而,那青色金属在火焰中只是微微发红,覆盖其上的泥土被烧得剥落,露出下面更加致密、光滑的金属本体,幽绿的眼窝在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它甚至没有停顿,带着一身燃烧的火焰,继续冲向投掷火油的士兵,钻头旋转着将几人绞成一团血雾!
普通的火,根本奈何不了这鬼东西!
“退!退后!引它们远离坑口!”王翦的吼声在喧嚣的杀戮场中如同定海神针。他一边指挥残存的士兵结阵且战且退,吸引机关兽的注意,一边死死盯着那仍在喷涌土石的巨大坑洞——那才是源头!他必须下去!
趁着一头机关兽被士兵用挠钩和绳索暂时绊住的间隙,王翦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冲到了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坑洞边缘。浓烈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的金属与石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翻腾的烟尘!
坑道深处,一片狼藉。支撑木尽数断裂,泥土和碎石还在簌簌落下。但在那崩塌的土石之后,赫然显露出一片人工开凿的、光滑平整的青黑色石壁!石壁上,一道巨大的、雕刻着繁复饕餮纹的石门,被刚才剧烈的“地龙翻身”震开了一道幽深的缝隙!那三头恐怖的青铜机关兽,显然正是从这石门之后冲出!
石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阴冷、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寒气,混合着淡淡的、类似水银挥发般的金属腥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逸散出来,刺激着人的鼻腔。那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静静凝视着闯入者。
王翦拔出腰间的“断水”剑,剑锋在黑暗中吞吐着微弱的寒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侧身挤进了那道冰冷的石门缝隙。
脚下是平整得令人心悸的巨大石砖。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王翦取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光晕艰难地撕开一小片黑暗,照亮了门后的景象——这并非想象中的狭窄甬道,而是一个极其宏伟的方形前殿!
殿高数丈,由数十根合抱粗的蟠龙石柱支撑。殿顶镶嵌着早己失去光泽的黑色玉石,隐隐构成星图的模样。地面铺着巨大的黑色石板,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摇曳的火光,更显空旷死寂。
最令人窒息的,是大殿两侧。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矗立着数以千计的陶俑!这些陶俑与真人等高,身披样式古老的皮甲,手持戈、矛、剑、戟,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它们如同沉默的军队,拱卫着大殿深处。
而在陶俑军阵的前方,赫然还散落着几具破损不堪的青铜残骸——其形制,与外面那三头杀戮机器一模一样!只是这些残骸更加古老,布满了铜绿,显然早己损毁多时。
这哪里是寻常墓葬?分明是一座深埋地底、规模骇人的军阵陪葬坑!而刚刚破门而出的三头青铜机关兽,不过是这座“沉睡军营”外围的、尚能运转的最后守卫!
王翦的目光越过沉默的陶俑军阵,投向大殿最深处。那里,一座由整块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棺椁,静静停放在九级石阶垒起的高台之上。棺椁造型古朴厚重,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高台正前方,竖立着一块同样材质的黑色巨碑。碑上,一行古老的、笔锋凌厉如刀劈斧凿的大篆,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大魏犀首,公子虔之陵!”
公子虔?!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