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发生了!
在那片冰天雪地的战场上,狂暴燃烧的火焰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突然扼住了火焰的咽喉。火焰猛地向内一缩,原本嚣张的火势瞬间骤减,那炽热的气焰仿佛被这无形之力瞬间压制。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那疯狂蔓延的、如同蛛网般的冰裂,在王翦身周一丈的范围内,竟生生停滞了下来。
这碎裂的冰面,就像是被无数细小的丝线拉扯着,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粘合”住。它虽摇摇欲坠,每一刻都好似要崩塌,但却奇迹般地不再继续瓦解。此时,玉圭散发着奇异的光华,流转的光芒如同灵动的精灵在跳跃。
河图的纹理在玉圭上清晰可见,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它死死地“钉”住了这一小片翻腾的死亡冰域,仿佛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河伯……镇住了?”刑徒们惊魂未定,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惊喜交织的复杂神情。望着那火中执玉的王翦身影,他们如同仰望神祇一般,心中涌起无尽的敬畏。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王翦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是他们从绝境中看到的一丝希望。
“天佑我秦!杀过去!”蒙骜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那雄浑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冰面上响起,狂吼着点燃了所有刑徒的血性。劫后余生的恐惧被更汹涌的杀意取代,他们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对岸的敌人彻底吞噬。他们踏着王翦用玉圭强行“定”住的狭窄通道,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对岸。
然而,冰层虽暂时稳住,但玉圭的力量似乎只覆盖了王翦身周有限的范围。八百刑徒如怒涛般涌过冰面时,两侧和身后的冰层在箭雨的不断侵袭、众人的踩踏以及河水的猛烈冲击下,依旧在加速瓦解。不断有人失足坠入冰冷的黑暗之中,那一声声凄惨的惨叫声被喊杀声无情地淹没。
王翦翦是最后一批踏上南岸土地的。当他双脚踏上坚硬冻土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段冰河彻底崩塌,巨大的冰块相互撞击、翻滚,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河水裹挟着碎裂的坚冰,如同一条疯狂的巨龙,疯狂冲向下游,将一切痕迹无情抹去。侥幸未死的刑徒们心有余悸,他们望着那翻滚的黑水与碎冰,如同看着地狱的入口。
“列阵!锋矢!”王翦翦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停顿。他反手拔出佩剑“断水”,剑锋指向近在咫尺的魏军营寨。玉圭己被他迅速收回怀中,那微温竟变得有些灼人。
八百刑徒,虽渡河折损近百,但劫后余生的疯狂杀意己凝聚成最锋利的刃!他们根本不需要攻城器械!营寨简陋的木栅栏在疯狂的人潮冲击下如同纸糊!火油倾倒在栅栏和魏军匆忙堆起的障碍物上,火箭随即引燃!冲天火光映红了风雪!
“秦狗!是刑徒!”一个魏军百夫长惊骇欲绝,看着这群衣衫褴褛、状若疯魔的人扑上来。
“杀!”王翦翦身先士卒,断水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百夫长的头颅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他看也不看,剑锋横扫,又一名魏卒咽喉洞穿!
刑徒们彻底疯了!积压的屈辱、死亡的恐惧,此刻统统化作杀戮的欲望!他们用简陋的戈矛,用牙齿,用冻僵的拳头,撕扯着猝不及防的魏军!营寨瞬间化作血腥的修罗场!惨嚎声、兵刃撞击声、火焰的噼啪声混作一团!
“稳住!放箭!放…”另一名魏将的嘶吼戛然而止。蒙骜的青铜重剑带着千钧之力,将他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风雪似乎被这冲天杀气惊得小了些。魏军营寨的抵抗在刑徒军不要命的冲击下迅速瓦解。残余魏军肝胆俱裂,丢下兵器,哭嚎着向大梁城方向溃逃。
【3】
风雪渐歇,那肆虐了许久的风雪终于收敛了它的张狂。残阳如血,似一颗巨大的血色宝石,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透出几缕光芒。
这光芒仿佛是残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所做的挣扎,带着一种悲壮与不屈,将黄河岸边这片修罗场染得一片暗红。那暗红色的土地上,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结束的激烈战斗的余温,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残破的魏军营寨仍在燃烧,大火吞噬着营帐和一切可燃烧之物,黑烟滚滚,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巨龙冲天而起。这些黑烟与尚未散尽的雪沫纠缠在一起,好似一场诡异的舞蹈,在空中不断盘旋、交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河水的腥气,这股复杂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却又清晰地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那场惨烈厮杀。
八百刑徒,曾经是一群被命运放逐的人,如今只剩下六百余人还能站着。他们拄着矛戈,每一根矛戈都仿佛是他们站立的最后支撑。他们喘着粗气,那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脸上、身上溅满敌人和同伴的鲜血,在寒冷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壳,这冰壳就像一层坚硬的铠甲,包裹着他们疲惫而又坚毅的身躯。疲惫如山般压来,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未散的杀意交织在眼中。他们有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生死搏斗中无法自拔;有的眼神却又充满了警惕,时刻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下一波敌人。
王翦拄着断水剑,那把剑见证了无数的杀戮,此刻也仿佛沾染了战争的疲惫。他站在岸边凌乱的冰碴与浮尸之间,胸膛剧烈起伏。怀中那块周室玉圭仍在隐隐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心口。
这块玉圭承载着太多的使命与责任,它仿佛在不断提醒着王翦他所肩负的重任。他走到河边,俯视着翻腾浑浊、夹杂着碎冰的河水。冰层崩塌后,河岸边缘堆积着大量断裂的冰棱和冲刷上来的杂物。河水奔腾不息,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变迁。
“将军!”蒙骜快步走来,身上几处伤口还在渗血,脸上却带着振奋,“魏军前哨己拔除!大梁门户洞开!是否立刻整军…”
王翦翦抬手,示意他噤声。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河岸一处冰水混杂的浅滩。浑浊的水流裹挟冲刷下,一块巨大、黝黑的朽木从泥泞中半露出来。那绝非寻常的浮木,轮廓方正,边缘还有明显的榫卯结构痕迹!
“钩索!”王翦翦沉声道。
蒙骜立刻挥手。几名刑徒拿着长钩绳索,小心地涉入冰冷刺骨的浅水区,将绳索套在那块巨木上。岸上数十名刑徒一起发力。
“嘿——哟!”
粗粝的号子声中,水花翻涌。巨物被缓缓拖拽上岸。水流褪去,露出的赫然是半截巨大的、早己腐朽的船舷!船身深陷在淤泥里,断裂处犬牙交错,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淤泥,但依然能辨认出船体庞大,绝非寻常渔船。
“沉船?”蒙骜惊讶地蹲下身,用剑鞘刮开船板上的厚厚淤泥。黑褐色的木质显露出来,纹理扭曲而致密,是上好的古木。
王翦翦也蹲了下来,伸出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用力抹开一块船板上的湿泥。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下,那被污泥掩盖的地方,一个深深的刻痕显露出来。他继续用力擦拭,更多的污泥被抹去,一个狰狞而古老的图腾渐渐清晰——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爪牙锋利的巨鸟图腾。而在图腾下方,一个笔法刚劲、如同刀劈斧凿的篆字,深深镌刻在坚硬的船木之上:
“项”!
船板上狰狞的“项”字图腾在血色的残阳下如同活物。王翦翦指尖抚过那深深的刻痕,冰冷的触感下,怀中的周室玉圭骤然灼烫!
河风卷着血腥呼啸而过,蒙骜的惊呼被风扯得变了调:“楚国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