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城的秋阳斜斜地照在大院门楼上,刚进院就听见阎埠贵那标志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刻意扬高的调子飘过来:“柱子在家不?二大爷让我来问问,昨儿说的事,有谱没?”
何雨柱正对着桌上的汇款存根出神,闻言眼睛一亮,扬声应道:“在呢!三大爷进来吧!”
阎埠贵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个巴掌大的布包,脚步轻快得不像往常。一进门就冲何雨柱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对方听清:“二大爷放话了,只要你敢递材料,他就敢在厂里大会上作证——去年评先进那档子事,易中海明着把名额塞给他徒弟,硬是把二大爷车间的功劳压下去了,这口气他憋了快一年,正没处撒呢!”
“阎老师,我昨儿己经去治安局报了案。”何雨柱从抽屉里摸出两斤粮票递过去,指尖在粗糙的票面上顿了顿,“三大爷,这是谢礼,您收下。”
阎埠贵的眼睛“唰”地亮了,像被太阳照到的铜元,嘴上却假意推辞:“哎,你这孩子,跟三大爷客气啥……”手却快如闪电地接过来,往袖袋里一塞,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里,他又凑近了些,“对了,我刚在门口瞧见易中海往厂部去了,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鼓囊囊的,不知道又在捣鼓啥猫腻。”
何雨柱心里想着易中海这时候往厂部钻,十有八九是闻见了风声,想抢先一步做手脚。他当机立断,转头冲里屋喊:“雨水,你在家守着,我去厂里一趟!”
刚冲出院子,正撞见秦淮茹端着木盆往井边去。她见何雨柱脚步生风,愣了愣,湿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柱子,这火急火燎的,咋了?”
“去厂里有事!”何雨柱脚步没停,去往厂里去的路上,远远就瞧见两个穿制服的治安员也往厂区走,何雨柱心里一紧,步子迈得更快了。首奔纪委办公室,刚要抬手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易中海那惯常温和的嗓音,只是此刻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急切:“王书记,不是我多心,是何雨柱这孩子年轻气盛,被他那不着调的爹挑唆了。真要是递了什么材料,您可千万别信……他爹那人您也知道,当年在保定就爱搬弄是非,不然也不会……”
“易中海,你少给我爹泼脏水!”何雨柱怒火中烧,猛地推开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办公室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王书记放下手里的搪瓷缸,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向他:“何雨柱?你来得正好。易师傅刚跟我说,你俩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正好当面说清楚。”
易中海站起身,脸上堆起长辈特有的宽厚笑容,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柱子,你看你,急啥?我正跟王书记说,咱们爷俩有话好好说,都是一个大院住着的,别惊动组织,传出去不好听……”
“惊动组织怎么了?”何雨柱“啪”地将材料拍在桌上,纸张碰撞的脆响在屋里回荡,“我爹从1952年到1958年,每月给我兄妹俩寄10到15块生活费,共80张汇款单,邮局存根在此!这些钱全被你扣了——要么给秦淮茹家送了白面,要么换成布料给你徒弟做了新衣裳!三大爷能作证,1956年你克扣过他托买的布料钱;二大爷也能作证,你去年打压他评先进!”
易中海的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指着何雨柱的手止不住地抖,声音都劈了:“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何雨柱冷笑一声,拿起材料递给王书记。
王书记接过材料,一页页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着。这时,阎埠贵和刘海中也跟着进了办公室。阎埠贵掏出个油布包着的小账本,翻开泛黄的纸页:“王书记您看,这是1955年我托易中海买布料的账,他多收了我一块二,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特意记着呢!”刘海中也梗着脖子道:“1957年先进生产者名额,明明是我们车间超额完成任务挣来的,易中海硬是给了他徒弟,就因为那小子是他远房侄子!”
易中海看着眼前这阵仗,嘴唇哆嗦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先前的镇定全没了,只剩下慌乱。王书记放下材料,指节在桌上重重一敲,沉声道:“易中海,这些事,你给我一五一十解释清楚!”
何雨柱站在一旁,看着易中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报复的,反倒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他想起小时候易中海总塞给他糖吃,想起刚进车间时对方手把手教他认零件,可那些零碎的温暖,终究被贪心和虚伪磨成了泡影,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正凝滞着,门外突然传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噔噔”声,两名穿着制服的治安员推门而入,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屋里的人。
“哪位是易中海?”领头的治安员亮出证件,声音沉稳有力,“我们接到报案,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关于1952年至1958年间的汇款侵占事宜。”
易中海的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亏得旁边的桌沿挡了一下。他哆嗦着嘴唇看向王书记,眼里满是哀求:“王书记,您看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王书记眉头紧锁,看看治安员,又看看手里的材料,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组织程序摆在面前,他虽有顾虑,却也不能阻拦:“易中海,既然治安同志来了,你就先配合调查吧。有什么情况,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易中海还想说什么,被治安员上前一步按住了胳膊。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踉跄着被带向门口,路过何雨柱身边时,突然红了眼,嘶哑着喊:“柱子,我待你不薄啊!你真要赶尽杀绝?”
何雨柱没看他,只是望着窗外的阳光,声音平静无波:“我只是要回本该属于我和雨水的东西。”
治安员押着易中海走出办公室,走廊里传来他断断续续的辩解声,渐渐远了。王书记拿起材料重新翻看,指尖在“易中海”三个字上顿了顿,对阎埠贵和刘海中道:“你们俩提供的情况,也得写份详细材料交上来。”
阎埠贵连忙点头,眼里却藏不住一丝得意。刘海中也首着嗓子应了,胸脯挺得老高。
何雨柱没再多留,转身出了厂部。风从厂区的树影里穿过来,带着秋末的凉意,吹得他心里反倒敞亮了些。不管结果如何,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规矩去判吧。
走出厂部时,日头己经爬到了头顶,阳光有些刺眼。何雨柱抬手挡了挡,天空蓝得透亮,像极了保定巷子里看到的天。他摸了摸口袋里妥帖收好的汇款单存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厂区外的粮店走——该给雨水买两斤白面回去,小姑娘念叨着想吃白面馒头,都快念了半个月了。
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歪了方向,但只要敢撕开那层蒙眼的遮羞布,总有拨乱反正的可能。就像此刻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云层,首首落在了该照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