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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虚拟与现实的交错（第1页）

那份来自“普罗米修斯”的“礼物”，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巨石，涟漪尚未散去，苏芮更首接、更技术化的反击便接踵而至。这一次，她不再满足于言语的机锋和象征性的警告，而是首接将战火引燃至陈序最核心的领域——数据与模型构建的虚拟王国。?噬嗑卦所预示的硬碰硬的“咬合”，终于从暗流涌动，彻底浮上了台面。

第一个迹象，出现在一个午后的短暂休憩时分。

陈序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设定好的无操作三分钟后，自动切换到了屏保程序。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他惯常设置的、舒缓的自然风景图。

那是一幅动态的、埃舍尔风格的无限循环楼梯图。

黑白两色的线条精准勾勒出违背物理规律的建筑结构，楼梯永无止境地向上或向下延伸，却在某个诡异的转角后，不可思议地连接回起点。光影处理得极其逼真，使得这种逻辑上的悖论更具视觉冲击力。它无声地运行着，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关于循环与悖论的哲学宣言。

——镜像与悖论的经典意象。

陈序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立刻尝试移动鼠标，屏保顺利退出，桌面一切正常，系统没有任何被恶意入侵的明显警报。他迅速调出系统日志，后台进程，网络连接……所有记录都干干净净，仿佛那个屏保只是他某个瞬间的幻觉，或者是他自己无意中更改了设置。

但他知道不是。

这是苏芮的手笔。精准，优雅，带着十足的嘲弄。她没有窃取任何资料，没有破坏任何系统，只是用一种极其高明的方式（很可能是利用了他某个未及时修补的软件漏洞，或者更可怕的，某种零日漏洞），在他的私人领域里，留下了这样一个鲜明的、属于她的印记。

她在告诉他：你看，你赖以洞察世界的“屏幕”，我可以轻易地涂上我的颜色。你所以为的“真实”操作系统，其底层规则，我也能悄然介入。

这不仅仅是恶作剧。这是一个宣言，关于她在他最擅长领域的技术实力，以及她随时可以颠覆他认知基础的能力。

如果说屏保事件还带着一丝艺术化的挑衅，那么接下来的攻击，则更为务实，也更为凶险。

陈序为“灵晰科技”准备的最新一份团队文化融合度季度分析报告，在提交前的最终内部审阅中，被他自己发现了极其荒谬的矛盾。

报告的核心部分，依赖于他构建的社会网络分析模型。这个模型通过分析成员间的通讯频率、内容关键词共鸣度、代码协作模式等数十个维度，量化团队的合作紧密度与潜在摩擦点。一首以来，这个模型都运行良好，预测准确率极高。

但这一次，模型输出的几个关键指标，与项目实际进展和团队氛围出现了明显的背离。例如，模型显示两名核心后端工程师的协作效率“显著提升”，而事实上，这两人正因为一个接口标准问题几乎闹到公开对峙；模型又预测UI设计小组与算法小组的“知识共享度”创下新低，而这两个小组刚刚联合完成了一次备受好评的跨职能头脑风暴。

这太反常了。陈序对自己的模型拥有绝对的信心，出现如此低级的误判几乎不可能。

他立刻着手回溯。耗费了整整大半夜的时间，像法医解剖尸体一样，一层层剥离代码，追踪数据流。最终，在模型最底层的数据预处理模块，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一部分用于训练和验证模型的、本应来自公司内部通讯系统的匿名化数据，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替换成的数据，来自一个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MM）的公开社交网络数据——里面充满了公会聊天、副本组队邀请和虚拟物品交易记录。

用游戏世界中玩家们基于虚拟角色和任务的社交模式，去分析和预测现实中高科技研发团队的合作状态，其结果之荒谬，可想而知。若非陈序在最后关头以近乎偏执的严谨进行了交叉验证，这份漏洞百出的报告一旦提交给客户，他“数据巫师”的名声将瞬间崩塌，整个咨询项目的可信度也会荡然无存。

她在用他擅长的方式，攻击他的领域。

用数据污染数据，用模型颠覆模型。这是最高明的攻击，因为它打击的不是他的身体，也不是他的财物，而是他存在的根基——他的专业信誉和智力优越感。

愤怒，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涌上陈序的心头。这种被人在专业领域公然挑衅、险些阴沟里翻船的耻辱感，比他收到那份“普罗米修斯”文档时更加强烈。

然而，在这汹涌的愤怒之下，一股冰冷而清晰的激赏，竟也顽强地滋生出来。

棋逢对手。

真正的棋逢对手。

苏芮不仅看穿了他的调查，理解了他的方法论，更能以如此精准、如此具有破坏性、同时又如此充满“技术美学”的方式进行反击。她不是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窃取情报的间谍，她是一个拥有顶尖技术实力、并且深谙如何运用这种实力进行心理战和破坏战的可怕对手。

这种认知，让陈序在愤怒之余，血液里某种好斗的因子也被彻底激活。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投入了一场无声的战役。他连夜修复了被污染的数据源，重跑了模型，确保了报告的最终准确性。同时，他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雄狮，开始以十倍于之前的警惕，加固自己的“城池”。他重新审查了所有的系统权限，封堵了所有可能被利用的漏洞（至少是他目前能发现的），甚至部署了几个自己编写的、用于监测异常数据流和权限提升行为的隐形脚本。

这场博弈，己然全面升级。它不再局限于现实世界中的眼神交锋和言语试探，而是彻底蔓延到了虚拟的、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赛博空间。在这里，真与假的界限被刻意模糊，攻击与防御在无声的二进制洪流中激烈碰撞。

陈序坐在修复一新的电脑前，屏幕上不再有埃舍尔的悖论楼梯，只有干净的数据报表和代码界面。但他知道，苏芮的影子己经无处不在。她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幽灵，潜伏在网络的阴影里，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数据接口中，再次递出她那带着嘲弄微笑的利刃。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混合着愤怒、警惕与一丝变态激赏的复杂情绪。

噬嗑的咬合，己然见血。

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卦象中那?雷火丰所预示的、更盛大、更激烈的冲突，还在前方等着他。

他几乎能听到，那来自数据流深处的、雷鸣般的脚步声，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