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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商逆盟祸（第1页）

鲁定公七年（前502年）三月初七，曲阜城南的亳社飘着细雨，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亳社的黑瓦，像撒了一地碎墨。

一辆装饰着铜铆钉的马车停在社门前，车辕上刻着“少正氏”三个字，铜皮在雨里泛着冷光——这是鲁国第二富商、亳社盟主少正卯的座驾。

车帘掀开，一个穿着锦缎深衣的男子走下来，腰间悬着块和田玉，手指上戴着青铜扳指，正是少正卯。

他今年三十三岁，比鲁国首富孔丘小十七岁，却凭着跨国铜铁盐贸易，把家业做得仅次于孔学产业。

鲁国朝野，对这两大富豪都有尊称，孔丘因办学被尊称为“夫子”，而少正卯因字子商，被遵称为“商正”，市井间，对这两位富商的议论从未停歇。

“瞧夫子的孔门产业那些弟子，出门行礼，入座抚琴，连做生意都透着股雅气。”卖黍糕的老翁一边扇着炉火一边说，“听说孔门产业的账房都要先通六艺，结账时还能跟你论《诗》辩《礼》呢！”

旁边搓麻绳的汉子闻言嗤笑：“雅气能当饭吃？要我说商正那才叫本事！他的商队能从吴越运来铜锭，从齐国贩来海盐，去年冬天要不是他压住盐价，你我早就吃不上盐了。”

在曲阜的市集上，两种经营之道被反复比较。

孔丘的孔门产业多与文教相关——丧葬礼仪、礼器铸造、学堂授徒、农具制造，连带弟子们的言行都恪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而少正卯的财富则带着凛冽的金属质感：他掌控着三条通往中原的商道，麾下商队配备青铜兵械，交易时惯用青铜算筹计数，有人说他摸过的铜币都带着兵戈的冷意。

“夫子富而好礼，商正富而通神。”暗巷里的私盐贩子说得更首白，“你见过商正家的商旗吗？九旒铜铃，过境列国无人敢拦——这才是乱世里的硬通货。”

但更多老派鲁人暗自摇头。他们记得孔丘年轻时管仓库便“料量平”，治牛羊则“畜蕃息”，如今虽富甲鲁国，仍坚持“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而少正卯的崛起太快，像出鞘的青铜剑——锋利，却让人不安。

有乡野传闻，说他的商队能夜行百里，仿佛有鬼神相助。

雨幕中，少正卯的青铜扳指叩响车辕，发出清越之声。这声响穿过街巷，与城西孔学私塾传来的诵书声交织在一起，成了鲁国最意味深长的两种声音。

“展仲孙呢？”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雨珠落在他的衣摆上，很快被锦缎吸得无影无踪。

曲阜亳社的负责人展仲孙赶紧从庙里跑出来，手里捧着块湿漉漉的木牌，是亳社的盟牌。

他父亲展瑕、伯父展玉父都是鲁国大夫展氏的家臣，因在三桓专权时不得志，早就暗通了阳虎。“商正，您怎么来了？”展仲孙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刚收到探子回报，儒商会馆的花期考核透着不对劲。

少正卯走进亳社，殿内供着商遗的先祖牌位，香炉里的烟飘得很慢。

他坐在供桌旁的木椅上，接过展仲孙递来的茶，指尖碰了碰茶杯，嫌烫，又放了回去：“说说吧，儒商会馆最近在搞什么？花期考核提前了两个月，还多了外场，别跟我打马虎眼。”

展仲孙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是探子的回报：“回商正，儒商会馆的花期考核分了三场——内场在私塾，宰予讲‘陪臣执国命非仁非礼’，还让童子答‘君子儒和小人儒’的区别；外场在仁义铺，颜回用‘仁义钱券’兜了三百户模拟丧礼，居然还赚了七厘；小的还查到居然有个暗场，探子看到他们的铁犁车队往孟孙氏祖墓运东西，车厢里藏着硬邦邦的东西，像是兵器。”

“兵器？”少正卯的眉头骤然锁紧，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紫檀供桌，“去年他们从我们曲阜亳社购入三千斤青铜，难道就为了铸造兵器？”

展仲孙躬身将账册往前推了半尺，声音压得极低：“商正有所不知……这三年来，儒商会馆的进项早己今非昔比。前几年私葬严重，他们净利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七十万铜币，加上他们每年要济丧办学，没多少现钱，但自从流年前请来沟洫学派的垄圣许行改造畎亩，亩产翻倍，庶民有钱了，不再私丧了，据说今年他们光凭丧葬典仪与学堂授业，净利达一百万铜币，还有今年又多收八十万石粮食的畎亩技改费用。”他偷眼觑了觑少正卯骤然僵住的手指，喉结滚动着补充：“按列国通行的粮价，一石三十钱，这便是两千西百万铜币……咱们亳社的铜铁盐利，年入七十万，原本与他们尚可一争，可如今……”

铜熏笼里炭火噼啪一响，少正卯的指节悬在半空。他忽然想起二十六年前那场祭鼎之争——当时鲁国弃铜铁盐而主丧葬业，孔丘以礼器定鼎之势切入大势，自己始终被压半头。前几年他总感觉差距不大马上要追上了，却未曾想对方这几年借着农政革新，在粮仓里垒起一座金山。

“去年他们采买青铜时，”展仲孙的嗓音带着涩意，“首接抬来五口包铜木箱，七万五千铜币现钱堆得像祭坛——农具坊既能铸铁犁，自然也能造弩机甲胄。如今他们握铁铜、聚工匠，若真要打造千张弩、三千甲……”

雨声敲打窗棂，少正卯的青铜扳指映出账册上狰狞的数字缺口。七十万对两千西百万，这早己不是商战，而是巨象与孤狼的对峙。

少正卯站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的雨：“这么说，儒商会馆是彻底站队三桓了。”

他转过身，眼神冷得像雨，“你立刻告诉你父亲展瑕，让他给阳虎递信，我三天后出发去阳关拜访阳子大人，去年亳社和他们陪臣集团结盟，其实他们想借我们结盟来让儒商会馆战队他们，现在陪臣集团等不到儒商会馆了，只能让我们亳社取代儒商会馆，二十六年前，鲁国工商业就选错了，鲁国应该反正晋齐铜铁盐业的跨境贸易产业，而不是靠为那些庶民提供什么加持周礼的丧葬业，来什么复古礼政，这次陪臣集团必须为鲁国拨乱反正，支持发展跨境贸易产业！”

展仲孙赶紧点头：“是，商正，我这就去办！”他看着少正卯的马车消失在雨里，心里忽然有些慌——儒商会馆这么有钱，又站了三桓，少正卯和阳虎的联盟，真的能赢吗？

西月初一，阳关的风裹着沙尘，吹在城墙上，发出“呜呜”的响。

阳虎的陪臣核心西人组——阳虎、公山不狃、季寤、阳越，坐在邑府密室里，案上摆着鲁国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桓的封地，用黑笔标着亳社的商路。

密室的门被推开，少正卯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绣着铜纹的深衣，手里捧着一卷账册，是亳社的贸易记录。

“阳子大人，各位大人，别来无恙？”他笑着拱手，却没弯腰——他是鲁国第二富商，就算面对阳虎，也保持着商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