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的某个夜晚,江城希尔顿酒店顶楼的行政酒廊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
江城既不是大城市,也不是旅游城市,因此希尔顿的高等级会员并不多。
暮色正沿着落地窗的玻璃缓缓爬升。
酒廊尽头的吧台后,调酒师擦拭酒杯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杨繁彩和刁俊铭在拐角处的沙发处对坐着。
这一处很隐蔽:从杨繁彩的角度,可以看到大厅处是否有人过来。
但从大厅的方向,只能看到女人枕着的沙发背。
而从刁俊铭的角度,则是另一番风味:穿米白连衣裙的女人以一种近乎维纳斯般的姿态,优雅地斜倚在沙发一角,腰背挺得很直,膝盖并拢向左侧微倾,右腿踝轻轻搭在左腿上,露出的脚踝骨像枚精致的玉扣。
女子虽然仍然是很美,但已经不再年轻。
她眼下的肌肤像蒙着层薄雾的纱,笑纹从眼角漫到鬓边时,会牵出几道浅淡却固执的沟壑。
脖颈转动时,松弛的皮肉会随着动作轻轻晃悠,像被风拂过的绸带。
曾经饱满如桃的苹果肌,此刻已悄悄向颧骨下方挪了寸许,只在笑起来时才勉强撑起几分往日的丰盈。
角落里,人民银行江城分行的数字科技处处长,刁俊铭,似乎正对着落地窗外的长江出神,江风卷着水汽扑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
片刻之后,他把眼神收回,落在面前杨繁彩递来的曲面屏上;然后把屏幕抚平,开始浏览上面的几组图片。
“没有陆雪洛那个小丫头嘛。”刁俊铭漫不经心地说。
杨繁彩注意到刁处的不满意—老男人抿紧了嘴,向下撇成两个刻薄的锐角。
“雪洛说她……她不想用自己的形象做数字人。”杨繁彩小心翼翼地说。
两人在浏览的,是绿洲公司最近录制的数字人3D图集。
而杨繁彩带给刁处这套图集,意思也昭然若揭:绿洲集团不准备献祭小公主,但别的女职工,可以让刁处您选选妃。
但刁俊铭却不满意。岂止是不满意,他显然是很不爽。他的瞳仁缩成针尖大小,看图集时眼皮半耷拉着,眼角像藏着淬了冰的刀。
“哼~”他鼻子里嘟囔了一声。
绿洲集团?
好大的名头。
但只要自己扣着数字货币的牌照不给他们发,最早明年,最迟后年,这个看起来全牌照的金融大集团,只怕就要轰然倒地了吧?
这都2035年了,还有如此不识相的民营企业家?
陆逸洲,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以为自己在江城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经济下行的时候,这种所谓的大企业家,不就是政府的一条狗吗?
自己想玩弄他女儿,他还不知好歹,敢拒绝?
刁俊铭从图集中抬起头来,用阴邃的眼光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杨繁彩。杨繁彩倒是知轻重,面色微微发白,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的神情。
这个女人,众所周知,是陆逸洲的情人。
据说,陆逸洲也就这么一个情人。
她似乎……快四十了吧?
年轻时是个美人不假,现在嘛,也只能算是风韵犹存。
既然搞不到陆逸洲的女儿,今晚暂时就用陆逸洲的情人将就将就吧。
如此想着,刁俊铭又埋下头去,翻看着图集的最后一组照片。
“咦?”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妹子……不是老头子的女人吗?”
那套所谓的3D图集里,几乎全是差不多的尖下巴、高鼻梁的人造美女;双眼皮等宽,像割出来的线,笑容嘛硬邦邦的,连滤镜磨皮都用一个调调,看久了眼都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