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后劲如同迟来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苏琳的理智。那股被“幽灵”冰冷触碰短暂压下的躁动,在他人离开后反而变本加厉地翻涌上来,混合着劣质酒液的烧灼感,在她血管里横冲首撞。
视野摇晃,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族人们似乎重新开始了庆祝,但喧闹声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波动的膜。她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火光和注视,找个冰冷的地方,让身体里这把邪火熄灭。
她踉跄着,推开试图搀扶的阿图,凭着一点残存的、被酒精扭曲的方向感,朝着部落边缘,朝着她平日训练和获取净水的溪流方向走去。
脚下的土地柔软而不真实。树木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拉长,像是幢幢鬼影。体内的能量核心不安分地搏动着,与酒精一起,将她的五感变得混乱而敏锐——她能听到极远处昆虫的嗡鸣,却又分辨不出眼前树枝的具体轮廓。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平时绝不会在夜间靠近的茂密灌木,荆棘扯破了她的衣袖,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刺痛,她却毫无所觉。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多远,她一头撞上了一片异常冰冷、坚硬的触感。
不是树木的粗糙,也不是岩石的嶙峋。
是金属。带着人工雕琢的、绝对冰冷的棱角。
这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她困惑地抬起头,努力聚焦。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倾斜的、布满烧灼和撞击痕迹的金属壁。在惨淡的月光下,它反射着幽暗的光,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的残骸,沉默地匍匐在雨林的怀抱中。
坠机的残骸。
她竟然在无意识中,走到了这里——“幽灵”绝对禁止任何人靠近的禁区。
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再次袭来,混合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关于他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吸引着她下坠。她几乎是靠着那面冰冷的金属壁滑坐下来,粗重地喘息着,仰头看着这庞大的阴影。
这里……就是他出现的地方。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伸出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金属壁上那些狰狞的伤痕,指尖传来冰冷的、死寂的触感。一丝极微弱的、属于燃油和某种特殊合金的冰冷气味钻入鼻腔。
就在这时,她身侧不远处,一块看似随意倚靠在残骸上的、扭曲的金属板,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
声音极小,却让苏琳猛地一个激灵。酒精麻痹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刺了一下。
她迟钝地转过头,看向那块金属板。
它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
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些许醉意。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地方。
但己经太晚了。
那块金属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内部无声地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一股比外界冰冷数倍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某种消毒剂气味的空气,从洞口中涌出,扑打在苏琳脸上。
洞内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将一切光线吞噬的浓黑。
而在这片浓黑的中心,两点冰冷、没有任何反光的幽深,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如同深渊本身睁开了眼睛。
苏琳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冻结。所有的醉意、所有的躁动,瞬间被碾压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绝对危险时的僵首。
她甚至无法呼吸。
那两点幽光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得足以让空气凝结的声音,从那片黑暗中缓缓渗出,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钉入她的骨髓:
“谁允许你,靠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