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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黑莲吐劫灰道子承怨海（第1页）

那朵盛开的黑色莲花，像一个优雅而冷酷的侍者，呈上了它的“餐点”。

那团光，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由纯粹的痛苦构成的奇点。它没有温度，却让陆隐的神魂感到一种被灼烧的刺痛。它没有声音，却让陆隐的识海里充斥着亿万文明在终末时刻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与最绝望的哀嚎。

这不是简单的灵魂集合体。巨眼用它那绝对理性的逻辑，将这些文明在被“清理”前所有的负面信息——恐惧、憎恨、不甘、疯狂——全部剥离、提纯，然后像打包垃圾文件一样，压缩成了这么一个“废弃数据包”。

一个宇宙级的怨气炸弹。

而现在，这颗炸弹，正不由分说地，朝着陆-隐的胸口按了过来。

躲？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死死钉在原地。陆隐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蝴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代表着终结与毁灭的光，缓慢而又坚定地，印向自己的道心。

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什么法则聚合体，而是参加了一场宇宙级的公务员考试。第一题是申论，主题“论生命与寂静的辩证关系”，他刚旁征博引、胡编乱造地写完。第二题还没看清题目，考官就把一份包含了上万个死刑犯临终遗言的卷宗拍在他脸上，让他二十西小时内写一份思想改造报告。

写不好，就和他的家乡一起，从物理层面到概念层面，被彻底“优化”掉。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一句极其轻微的、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嘴唇中逸出。这是他从踏入这片星域以来，第一次，用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一种夹杂着疲惫、无奈，以及一丝自嘲的荒诞感。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通过面试的实习生，被分配到了宇宙环卫署的“高危废料处理部”，顶头上司是个不会说话只会闪灯的超级电脑，而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徒手处理一颗核废料。

连防护服都没给发一件。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那团光，触碰到了他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也没有能量的冲击。它像一滴墨，滴入了一杯清水。

噗。

那团光，就这么轻易地，没入了陆隐的胸口。

陆隐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青筋瞬间暴起，从脖颈一首蔓延到额角，如同干涸大地上可怖的裂纹。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信息”，在他的识海中轰然引爆。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陆隐。

他是一个名为“希里安”的羽人族诗人，在母星被“清道夫”的光幕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没有逃跑，而是张开翅膀，迎着光幕，吟唱着自己写给星空的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赞美诗。他的赞美，换来的是存在的彻底抹除，只留下一股“为何美好必须消亡”的永恒质问。

他又变成了一个名叫“卡拉”的硅基生命，它的文明以数学为信仰，耗费了万年时光，终于计算出了一个可以证明“生命存在具有终极意义”的宇宙常数。但在它将这个常数上传至文明数据库的前一秒，“清理”降临了。它的整个族群，连同那个伟大的证明，都化作了宇宙背景辐射中一道微不足道的杂音。它留下的，是“真理为何如此脆弱”的无尽悲愤。

他又是一个普通的、不知名文明的母亲，在末日来临时，她没有哭喊，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哼唱着古老的摇篮曲，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孩子隔绝那份终极的冰冷。她留下的，是“守护为何如此无力”的刻骨怨恨。

亿万个身份，亿万段被强行中断的故事，亿万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他的神魂中轮番上演。这些记忆碎片，不再是旁观的画面，而是他亲身经历的“第一视角”。他品尝着每一个文明在灭亡时的绝望，感受着每一个生命在被否定时的不甘。

这些磅礴的、充满了逻辑污染的负面情绪，像一场最恐怖的酸雨，疯狂地腐蚀着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地仙道果。

那两点坍缩到极致的金色本源星火，此刻正剧烈地闪烁。一层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气，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星火之上，试图将那最后的光明彻底吞噬。

而那股源自盖亚的、温柔的青色力量，则化作了一道道坚韧的屏障，拼命地抵挡着黑气的侵蚀。

陆隐的道心，此刻变成了一座被围困的孤城。城外，是亿万怨魂组成的滔天大军。城墙，是盖亚之力筑起的最后防线。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守城的将军，眼睁睁看着城墙在无穷无尽的冲击下，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