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他在梦中无意识地呓语,牙齿冻得咯咯作响,“……灶台……是冷的……”
“……水……好多水……不对……黏糊糊的……”
他的眉头紧皱,似乎在梦中极力思考着什么,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极其含糊不清的、破碎的音节。
“……印上去的……不是踩……假的……”
“……墙头……刮到了……红的……像泥……”
“……钥匙……不一样……划了……一道……”
这些词语支离破碎,含糊不清,混合在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因寒冷而不自觉的吸气声中,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就像任何一个在饥寒交迫中陷入噩梦的少年,发出的无意义的呻吟和梦呓。
而在这个时候,县衙公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赵雄一脸疲惫和挫败地走了出来,想到院子里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几乎要炸开的脑袋。他几乎己经山穷水尽,吴文的推测虽然有理但无从下手,郑龙抓回来的人又审不出名堂,孙师爷的敲打言犹在耳……
他烦躁地踱到院中,正好路过那间耳房。门没关严,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极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冻得发抖的声音。
赵雄下意识地朝里面瞥了一眼。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干草铺上,裹着那床破被,正不住地发抖,显然冷得厉害。那小子似乎在做噩梦,眉头紧锁,嘴唇不停哆嗦着,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呓语。
赵雄本就心烦,看到这手下最不成器的小子如此狼狈不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就想呵斥两句,让他闭嘴。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几句极其模糊的、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进了他的耳朵。
“……冷灶……水……黏的……”
“……印……假的……”
“……墙……红泥……”
“……钥匙……划了……”
这些词语本身毫无意义,甚至都连不成句子。
但在此刻焦头烂额、满脑子都是“鬼灶”、“脚印”、“锁具”、“墙头”这些概念的赵雄听来,却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混乱的思维之中!
冷灶?吴文也强调过灶台是冷的!
假印?模具印上去的?
红泥?墙头?
钥匙划了?锁孔?
赵雄猛地愣在了原地,即将脱口而出的呵斥卡在了喉咙里。他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在梦中冻得瑟瑟发抖、胡言乱语的少年。
是巧合?
还是……
林小乙在梦中又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将破被子裹得更紧,似乎更深地沉入了噩梦中,再无动静。
院子里只剩下呼啸的冷风。
赵雄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脸上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极度的困惑和难以置信的猜测所取代。他盯着那扇破门看了许久,最终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站在这刺骨的寒夜里,第一次,对这个他一首视为累赘和笑话的小捕快,投去了真正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
而那几句无人见证的梦呓,却像投入深潭的几颗小石子,虽然微弱,却可能悄然改变着某些东西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