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圭的脸色在白了一瞬后,迅速强自镇定下来。他到底是经过些场面的人,面对赵雄的逼问和那张要命的废纸,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捕头大人明鉴。账房之内,笔墨纸砚乃是常物,下人偶尔习字,胡乱涂鸦,写了个‘沅’字,亦不足为奇。或许是听闻老爷夫人谈及‘沅江船运’,觉得此字别致,随手写来,岂能因此便断定与命案相干?此等关联,未免太过穿凿。”
他依旧咬死是巧合,甚至反将一军,暗示捕快们小题大做。
姚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立刻尖声附和:“正是此理!一个破字写了便写了,又能说明什么?赵捕头,你们不去抓那真正的凶徒,整日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穿凿附会之事,是何道理?!”
苏万三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显然开始对捕快们的反复纠缠感到不耐和怀疑。
账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胶着。张圭的辩解并非全无道理,单凭一个练习的字迹,确实难以定罪。
吴文气得脸色发青,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言辞反驳。
赵雄面沉如水,他知道,对方是在负隅顽抗,但没有更扎实的证据,难以击破其心防。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张圭,又瞥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姚氏,心中念头急转。
就在这时,一首缩在角落、仿佛因自己连续“闯祸”而羞愧欲死的林小乙,忽然怯生生地抬起了头。他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声音细若蚊蚋,像是被吓破了胆子的自言自语,又像是被姚氏方才的尖锐话语触动,想起了什么:
“夫、夫人……您昨天……和柳姨娘吵架……是不是……是不是就是为了一块……特别好、特别亮的料子?像……像会发光似的……”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甚至无意识地比划了一下,手指虚空抓挠着:“柳姨娘是不是……不小心……把那么好的料子勾坏了……夫人才那么生气?”
料子?特别亮?会发光?
勾坏了?!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吴文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柳氏指甲缝里那些墨绿色的、掺着金丝的华贵丝线!
“头儿!”吴文失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丝线!柳姨娘指甲里的丝线!墨绿色,掺有金丝,绝非寻常衣物所有!极可能就是来自一件被‘勾坏’的昂贵衣料!”
他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姚氏:“夫人!您昨日与柳姨娘争执,究竟所为何事?是否涉及一件墨绿色、织有金丝的华贵衣物?!”
姚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眼神慌乱至极,脱口而出:“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金丝衣料!”
但她瞬间的失态和过于急切的否认,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苏万三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姚氏:“夫人?你前日不是刚得了一匹江南来的浮光锦?正是墨绿底织金线的……我还说那料子过于扎眼……”
“老爷!”姚氏尖叫着打断他,声音尖利得刺耳,“那料子我好生收在箱底,从未穿过!更不曾拿去与那贱人争执!他们……他们这是血口喷人!”
她越是激动否认,越是显得心虚。
林小乙仿佛被姚氏的尖叫吓到了,猛地低下头,再不敢吭声,身子微微发抖。
高逸的内心却如明镜止水。‘争执的焦点’——这是拼图上至关重要的一块。昂贵的、独特的衣料,足以成为争执的导火索,而争执中发生的推搡抓扯,则完美解释了柳氏指甲中为何会残留那种特殊丝线!这首接将姚氏与案发现场联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