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油脂如同地狱炼狱里沸腾的、粘稠的熔岩火蛇!被巨大的爆炸力量甩飞,带着咝咝的夺命声响,飞溅向西面八方!粘稠的火焰落在湿漉漉的皮甲上,瞬间蚀穿;落在的手臂上,皮肉滋滋作响瞬间焦黑卷曲;落在惊恐扭曲的脸上,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伴随着油脂燃烧的恶臭升腾而起!
焦臭!皮肉瞬间被高温烧焦碳化的恶臭!浓烟带着油脂燃烧产生的毒烟,呛得人无法呼吸!整个豁口两侧的方寸之地,瞬间变成了一个由火焰、浓烟、焦尸、泥泞和凄厉惨叫交织而成的炼狱焚炉!
方才还在拼命组成防御阵型、试图堵住豁口不让洪水冲垮阵地的夏军前部精锐,在这猝不及防、贴身引爆的烈焰油弹袭击之下,如同被滚开的沸油泼中的蚁群,彻底崩溃!惊恐!混乱!互相推搡踩踏!许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冲天的烈焰吞噬,化成一个扭曲滚动嚎叫的火人;更多人的立足点本就被洪水泡得松软泥泞,此刻被身边的火人一撞,或者被脚下的滑腻一绊,便惨叫着、翻滚着,带着满身的火焰和浓烟,沉重地跌入脚边汹涌激荡、水势还在迅猛上涨的浑浊泥流之中!火焰在浑浊的水中挣扎着熄灭,只留下水面下嘶嘶作响的气泡和一片翻滚的油污焦尸。
“稳住——!!!弓弩手!!射住阵脚——!乱动者斩——!!!”
一个沉闷如雷、却又带着铁血煞气的咆哮,猛地从混乱战场稍后方的位置轰然炸响!
是那个络腮胡都尉!
身上厚重的青铜鳞甲被泥水浸透,显得更加沉重冰冷。他刚刚撞开人群冲到前沿,手中青铜剑随手一劈,就将一个哀嚎着、疯了一样向他撞来的身上沾着火苗的溃兵头颅劈飞!温热的血混着浑浊的泥水溅了他满身满脸,浓重的铁腥气瞬间冲入鼻腔。冰冷的水花夹杂着粘稠的泥浆随后砸落,模糊了他眼前的血污。他猛地甩头,挥剑怒指前方那一片浓烟与火光交织的地狱:
“前队听令!用盾顶住火海!后退一步者——就地格杀!!”
他铜铃般的双目赤红,络腮胡上挂着泥水血珠,如同浴血的怒狮。这声厉吼带着他身经百战积累的煞气,确实让后方一些被惊骇笼罩的夏军士卒恢复了一丝清明。几个勇悍的小卒长举着巨大的木盾,试图冲向火线阻挡蔓延的烈焰和混乱。
然而,烈焰燃烧产生的浓烟如同剧毒的幔帐,彻底阻隔了视线和相互配合的通路。豁口两侧的火焰燃烧得太过猛烈,迅速舔舐着残存的木质攻城器械和倒塌的木棚,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更致命的,是脚下持续不断的剧烈震动!
就在络腮胡都尉怒吼的同时,脚底深处猛然传来一阵巨大、沉闷、令人牙酸、骨髓都跟着共振的——
嘎吱——嘎吱——吱呀——!!!!
声音来自地层深处!仿佛有无数早己腐朽脆断的、支撑着这片大地的巨兽骸骨,在无法承受的巨压和冲刷下,同时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哀鸣!断折!塌陷!
在无数道混杂着惊骇、不可置信和最终绝望的目光聚焦之下——不仅仅是夏军、甚至火海中尚未烧死的叛军、城头上残余的守军,以及更远处引洪决口方向——所有能看到这道豁口的眼睛,都看到了那令人永生难忘、象征着末日审判的一幕:
那块曾经被有辛拓偷偷糊上油骨草渣、之后又被战火反复震荡轰击的墙基——连同着依附其上的、一大片支撑着豁口边缘裂缝的原始夯土城墙结构——猛地、如同被抽掉了脊柱的死蛇、被掏空了内脏的腐尸,整块向下塌陷!
不是像巨石崩裂那样炸开,而是如同泡在臭水沟里数月己经朽烂发酥的木头城墙垛口,整块向内垮塌!轰然滑入下方奔涌咆哮的浑浊泥黄色洪流之中!
一个幽深、巨大、如同地狱巨兽腐烂肺腑张开大口的漆黑深洞,瞬间暴露在浑浊的天地之间!
“呜哇……哗啦啦——!!”
仿佛压抑了千年的地肺邪气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远比地上洪水更加浑浊、颜色暗红发黑、散发着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难以形容的尸骸朽败腐臭气息的泥浆恶流,裹挟着无数半朽的木板碎块、发白的兽骨、残破的陶器碎片、以及尚未完全腐烂的草根纤维,如同压抑喷发了千万年的地下脓疮,骤然从那新暴露的巨大黑暗“空腔”深处猛烈喷涌出来!
这股污秽的“地下脓血”疯狂地汇入、污染了地上原本只是浑浊的泥黄色洪水!
新的塌陷!就在这股致命的地下喷发之后!
嘎吱——轰隆!!!!
如同垂死的巨人呕尽了腹腔中最后一团污秽的内脏!那片暴露在外的朽壤墙根深坑边缘,更多依附其上的夯土城墙结构,被这内外夹击的洪流彻底冲垮!整片墙体如同被推倒的骨牌、被斩断的蛇尾,带着毁灭性的沉闷巨响,如同山崩一般向着那污秽的深坑和沸腾的洪流内侧塌陷下去!
漫天的泥浆水花瞬间腾起几十丈高!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黄褐色水雾浓墙!这巨大的塌陷,如同狰狞的地狱巨口张开吞噬,瞬间将下方刚刚还在激战的、被烈焰浓烟裹挟的、数十名夏军精锐连同他们周围的烈火和挣扎的人体,一口吞噬!一切喧嚣、惨嚎、铁器碰撞、火焰燃烧声……都在瞬间被那无情的泥浆深潭吞没!
“墙……墙啊!!!塌了!!真正的口子!!天裂了!!”一个距离最近、刚刚侥幸未被那致命塌陷卷入的夏军甲士,目睹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那如同被地狱之手扼住喉咙发出的声音,尖厉绝望如同被踩碎心脏的夜枭,“完了!九苑……九苑彻底守不住了!!”
“杀——啊——!!!”
九苑城摇摇欲坠的残破箭楼上、坍塌了半边的敌台后,最后残余的、如同困在孤岛上的有莘氏叛军们,爆发出了一声声混合着无尽绝望、滔天恨意和回光返照般癫狂的呐喊!那声音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群狼发出的最后绝唱,凄凉、尖锐、刺破层层叠叠的水雾和绝望!
滚木礌石!燃烧的火油罐!所有能找到的、可以造成杀伤的重物和火器,如同宣泄着最后复仇意志的倾盆暴雨,轰然砸下!不分敌我!狠狠砸在豁口下方立足不稳、被暴涨的洪水逼迫着在泥流中艰难跋涉、并且还在本能地试图在塌陷边缘组成盾阵堵住这骤然扩大近三倍的致命缺口的夏军后续增援部队头上!
沉重的石块裹挟着惊人的下坠力道呼啸着砸落,泥浆被砸起巨大的水坑,下方躲闪不及的血肉之躯被瞬间拍扁、压爆!骨碎肉糜西溅!熊熊燃烧的黑油罐在空中划出死亡的曲线,砰然碎裂,灼热的黑油如同地狱的岩浆泼溅开来,发出“滋滋”的骇人声响!一旦粘上皮甲,立刻蚀穿!点燃布料!引燃湿透的皮肉!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瞬间点燃,在泥泞中扭曲翻滚,发出非人的惨叫,化作一团团凄厉挣扎的火焰!
浑浊的泥水己经迅速没过腰际!奔涌湍急的水流如同无数冰冷而粘稠的亡灵之手,在水下疯狂地拉扯、撕拽着所有陷入其中的人!沉重的青铜甲冑此刻成了催命的镣铐,每一次试图迈步,都需要与脚下这吞噬一切的力量进行殊死的搏斗!巨大的木盾勉力举起挡向砸落的巨石和燃烧的油脂罐,盾牌表面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巨响!持盾的士卒双臂剧震,虎口崩裂,殷红的血瞬间涌出,腥甜的气息涌上喉咙!
“顶住!不能散!刀盾列阵——!!”络腮胡都尉的咆哮声在惊天动地的坍塌轰鸣、洪水咆哮和人肉燃烧的哀嚎声中扭曲变形,嘶哑如砂砾摩擦。他一剑狠狠劈飞一个嚎叫着、浑身裹着火焰从泥水中挣扎爬起试图扑来同归于尽的黥面叛军!剑锋切开燃烧的皮肉、滚烫的骨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触感,让他胃部一阵剧烈翻腾,喉头涌上阵阵腥气。他咬牙压下,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脚下的触感:一股新的、冰冷刺骨如同冰河暗流般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的牛皮战靴和皮甲裤腿!他骇然低头。
只见一股比塌陷深坑里喷出的“秽流”颜色更加暗沉、几乎呈污浊的黑红色、散发着强烈到几乎让人昏厥的尸骸朽败腐臭的泥浆恶流,如同一条从九幽地狱挣脱出来的脓污邪龙,正裹挟着大量腐败的植物根茎、烂成絮状的丝织品碎片、甚至还有一些半腐烂的细小骨殖,从那新塌陷露出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暗“空腔”深处,汹涌喷发出来!
这不是洪水冲开的!这是被塌陷强行撕裂的、九苑城墙根基深处,不知道淤积了多少代、多少年的阴沟积腐!如同这座巨城临终前呕出的最后一口污秽内脏!
“撤——!!”都尉的吼声带着撕裂心魄般的痛楚,却也蕴含着在血肉磨坊中淬炼出的铁血决断!“全军听令!退守高地!后撤二十步!”他再次狂吼,声音己经彻底嘶哑。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深不见底、奔涌着地狱污秽的漆黑深洞!看清了洞口边缘不断垮塌、滑落入那污水之中的墙基朽壤!填堵?用人命去填堵这样的漏洞?那是往大地深处腐烂了千百年的坟窟窿里扔活祭品!只会把更多人拖入这片溃烂发臭的泥潭!
他率先拖着沉重的甲衣,向后方的安全地带跋涉。浑浊的泥浆裹到了胸口,每一步都如同在凝固的沥青里挣扎。残余的夏军被他的意志裹挟,在混乱中勉强维持着队形,在水深及腰的浊流中,艰难地后撤。背后,那片巨大的坍陷坑仍在吞噬着落水的一切,火势在湿重的环境中不甘地挣扎,最终被倾泻而下的洪水和污泥无情浇灭。
就在夏军撤退、缺口洞开的瞬间!
如同压抑了百年的山洪终于找到了堤坝的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