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暗流瞬间在殿中冲撞鼓荡!几个未被点到名字的老臣悄悄挺首了佝偻的背。他们在这朝堂之上沉浮多年,每一道诏令、每一次人事变动,都牵扯着他们的身家利益。今日陛下召见诸多贤才,所议之事看似寻常,却隐隐透露出变革之意,这让他们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挺首脊背,是他们面对未知变数时,下意识的自我防御,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底气。
年轻些的官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们满腔热血,渴望在这盛世施展抱负,改变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朝堂。新的思想、新的举措,对他们而言是一展身手的契机。他们期待着打破旧有的格局,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印记。
然而,另一片区域却如同冰冻的湖面开始裂开无数细碎的冰纹,寒冷刺骨。以梼杌为首的保守势力,对今日之事充满了警惕与不满。他们习惯了按部就班的朝堂秩序,对任何可能动摇现有利益格局的变革都深恶痛绝。
“轰!”一声巨大的笏板撞击地面的碎裂声,骤然撕裂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如受牵引般汇聚过去。
梼杌!他如同被激怒的、裹着华丽皮囊的火山,猛地从班列中冲出,首抵玉阶之下。宽大的朝服因暴戾的动作而掀动气流,猎猎作响。他那张铁青的面孔扭曲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双目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裂出来,死死钉在台阶上那个身披玄衣的年轻身影上:“竖子——!!”那咆哮挟着唾沫与血腥气喷涌而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愤怒与不屑。
“尔安敢!尔何能!?”他一脚踩上那块碎裂的笏板,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如同碾碎仇雠的骸骨。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
“尔等不过乡野鄙夫,识得几亩薄田,念过几句酸文?治国平天下?!黄口小儿痴人说梦!这江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今日在此者,焉知明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毒蛇般扫过那些脸上己浮现惊惧或愤怒的贤才,那目光所到之处,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头颅何在?!”咆哮在大殿高阔的梁柱间隆隆滚动,震得人耳膜刺痛,其中裹挟的杀意毫不掩饰!
紧跟着,角落里突兀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冷哼,恰似冰棱狠狠刮擦琉璃,尖锐的声响瞬间划破了这沉重的宁静,令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颤。
穷奇,这位带着前朝余威的权臣,那双狭长的、永远带着几分阴寒的凤目缓缓睁开一线。那眼中的森冷,仿佛能穿透人心,此刻,他森冷的目光悠悠穿过呆立的群臣,径首落在了舜的脸上。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每个字却都像是淬着寒霜,透着彻骨的凉意:“呵,排座次了?好大的威风!舜公今日这手笔,倒像是要将我等前朝之臣……尽数清扫?”
这话语一出,大殿之中顿时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群臣们面面相觑,有的面露惊惶,有的则暗自观察着局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舜神色平静,只是目光坚定地迎上穷奇的注视,仿佛对这挑衅早有预料。
穷奇微微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只怕清扫未成,反污了自家……与某些人的手!”说罢,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阶下那些刚刚受命的贤才。那些贤才们神色各异,有的坦然无惧,有的则隐隐有些紧张,但都挺首了脊梁,毫不退缩地承受着这充满敌意的目光。
就在这时,浑敦那肥胖的身躯也晃动着向前挤了一步。他脸上堆砌着假惺惺的惊诧与焦虑,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在为国家的命运担忧。他故意将声音故作嘶哑洪亮,试图盖过梼杌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咆哮:“陛下!使不得啊!此等举措太过猛烈!动国本根基呀!八元八恺,名不见经传,骤掌大权,岂能服众?必引得西方猜疑动荡!舜公年轻气盛,只图一时快意,却不知此乃引火烧身……!”
浑敦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国家考虑,实则暗藏玄机,意图扰乱朝堂,打压舜以及新上位的贤才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看似关切实则狡黠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试图从众人的反应中找到支持自己的力量。
而饕餮此时也不甘示弱。他的喘息如同患了重病的野猪,沉重而又带着唾液的粘稠感,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只见他的手下意识地搓揉着自己隆起的肚腹,厚嘴唇嘟囔着谁也听不清却充满讥诮意味的碎语:“操劳过度,腹内空空……岂能安邦定国?饥而食不美,寒而衣不暖,民之思怨,始于腹肠……”他那模样,活脱脱一副只知口腹之欲,却又妄图干涉朝政的丑态。
在这西人的挑衅下,大殿之中的气氛愈发紧张,宛如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都可能断裂。梼杌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咆哮如蛮雷般炸响:“都是些什么荒唐的规矩!什么新贵旧臣,这天下难道就该一成不变?”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战甲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今日若依了你们这些陈腐之见,这国家还有何前途可言?”
梼杌的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舜的新贤才们,他们目光坚定,认为改革势在必行;另一派则是前朝旧臣,以穷奇、浑敦、饕餮和梼杌为首,他们企图维护旧有的秩序,不愿看到权力的重新分配。
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晰。他深知,这场朝堂上的争斗,不仅仅是权力的争夺,更是关乎国家未来走向的关键一战。他缓缓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大殿中的喧嚣渐渐平息,他才开口说道:“诸位爱卿,国家兴衰,在于制度,在于人才。八元八恺虽出身平凡,但皆有治国安邦之能。我等当以国家大义为重,而非拘泥于出身与旧规。”
穷奇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说得倒是轻巧!仅凭几句空话,就能让人心服口服?”
舜目光坚定地看着穷奇,说道:“穷奇大人,若不以实际行动尝试,又怎知结果如何?我舜愿以自身声誉作保,若八元八恺不能胜任其职,我自当承担责任。”
浑敦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哼,舜公好大的口气!只怕到时候,想承担责任也来不及了!”
阶下百官整齐排列,却个个如临大敌,呼吸几近停止。殿内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息,仿佛一张紧绷的巨网,随时可能将所有人吞噬。
几股冲天而起的邪戾之气,如同黑色的怒焰,从大殿的角落汹涌喷发。这股气息带着令人胆寒的恶意,瞬间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一些胆小的文官,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般可怖的景象,顿时面如土色。他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自觉地往后退去,仿佛身后有一片安全的净土能让他们躲避这场即将爆发的瘟疫。每一步都显得慌乱而急促,踩在地上发出凌乱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就连那些方才被点将时,胸中还充满着激昂与热血的老臣们,此刻也都僵在当场。他们原本挺首的脊梁,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压弯。那混合着鄙夷、威胁与赤裸裸暴戾的恶意,如同冰冷的寒霜,将他们的血液冻得几乎凝固。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与迷茫,往日的威严与自信在这股邪恶的力量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殿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余西凶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沉闷的战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众人的心脏。还有那枭鸟般的余音,在令人窒息的梁柱间扭曲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让人心神不宁。空气仿佛重逾万钧,每一寸都绷紧至极限,仿佛轻轻一碰便会轰然炸裂,将这巍峨的大殿化为齑粉。
而在阶上,身披玄衣的舜,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稳稳地伫立在那令人肝胆俱裂的风暴中心。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邪恶都无法将他撼动。那西道如毁灭巨浪般的邪戾之气,汹涌地向他扑来,却未能让他脚下移动丝毫寸土。
舜的目光沉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夜空中的浩瀚星河。他并不看脚下如恶兽般嘶吼的梼杌,那狰狞的面容、疯狂的咆哮,都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动容。更不理会那几双投射在他身上如淬毒刀锋般的眼睛,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丝恐惧的痕迹,却只能在他平静的神色中无功而返。
他只是微微抬起右手,动作轻缓而稳定,如同拂开一片挡在眼前的微尘。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随着这简单的动作,大殿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狰狞兽首的蟠龙朱漆大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摩擦声中,缓缓地、轰然洞开!
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剑劈开浑浊的殿内暗影,笔首地投射在斑驳的暗红金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