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道士几乎是同时,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左边道士惊得手一抖,揪下了几根宝贝胡子;右边道士更是猛地向后一仰,差点带翻水盆,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盆中那匹昂首嘶鸣、蹄下犹带血沫的白马,仿佛看到了什么洪荒凶兽!
“两位师兄看见了啥?我也瞅瞅,我也瞅瞅!”
一个同样穿着灰旧道袍、却显得精神些的老道士闻声快步凑了过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他身后,原本在廊下打盹、在丹房扇火、在静室调息的道士们,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纷纷被那声石破天惊的“我草”吸引,三三两两围拢过来。平日里清规戒律,天天就是调和龙虎,捉坎填离,山中岁月又清寂得能淡出鸟来,此刻有了这等“乐子”,这群鹤发童颜的老家伙们哪还按捺得住?一个个挤在水盆边,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活像一群抢食的鹌鹑。
“哎呦!这马…成精了?”
“屁!分明是那娃娃使得好手段!”
“啧啧,腰都踹塌了,好硬的蹄子!”
议论声嗡嗡响起,夹杂着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外围的老道士扫了一眼水盆画面,眉头微蹙,掐指一算,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了然与更浓的兴味。随即,几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自道观中升起,朝着李未所在的山道上空疾驰而去。
万寿山上空,极高处。
最初那位紫袍道人盘坐于一片边缘泛着淡淡紫气的祥云之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李未一蹄子踹死恶狼的“壮举”,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尚未完全展开。
“我草……”
一声低低的、带着震惊的粗口,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他唇边溢出。饶是他道心通明,见惯了风浪,也被这干净利落、狠辣到骨子里的反击方式给震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感知中,数道熟悉的气息正由远及近,飞速朝这片空域掠来。
“这帮老不修…”紫袍道人心中暗恼,自己本想独享这“乐子”,这下可好,全惊动了!他袍袖微拂,一道无形的禁制悄然布下,将这片云头及下方景象笼罩,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随即,又信手一招,一大片洁白的云絮被无形之力扯来,如同幕布般覆盖在紫云下方,形成一道天然的视觉屏障。
几乎就在屏障形成的瞬间,七八道颜色各异、或青或白或赤的流光先后而至,落在云头之上,化作一个个仙风道骨、却眼神灼灼的老道士。
“哎呀,大师兄先到一步哈!”
“见过师兄!有日子不见了师兄!”
“师兄好雅兴,在此观云海么?”
众人纷纷稽首见礼,笑容满面,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地往那被白云遮掩的下方瞟。紫袍道人——被尊为大师兄的紫袍道士,面上不动声色,一一回礼,笑容温和:“诸位师弟来得倒快。闲来无事,看看山景罢了。”他袍袖轻挥,示意众人落座,“既然来了,便一同坐坐。”
老道士们心照不宣地呵呵笑着,依言在云头盘膝坐下,目光却都似有若无地穿透那层薄薄的白云屏障,投向下方。
“师兄,下面那娃娃…”一个红脸膛的道士忍不住开口,话未说完,便被紫袍道人含笑打断:“莫急,莫急,且看便是。”
下方山道上,李未浑然不知自己头顶己成了“观光台”。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后背衣衫己被冷汗浸透,紧贴肌肤,带来阵阵凉意。但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唯有握着缰绳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孽畜!”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山林间,“给你们活路不走,偏要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