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她从里面缓缓拉开条缝,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飞。院子里,神婆正举着桃木剑往门框上戳,三宝还在旁边催:“快点!往门缝里刺!”
沈青猛地把门全推开,身影“飘”了出去。
脚下碎步倒腾得飞快,却没半点声响,红虎头鞋在地上几乎不着痕迹,看着真像脚不沾地;她伸直胳膊,指尖微微颤抖,头发被风吹得遮了脸,只露出一只眼,直勾勾盯着神婆,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像从地底钻出来的:“还——我——命——来——”
尾音拖着长调,在院子里荡开,听得人头皮发麻。
神婆举着剑的手猛地一顿,转头看见那“飘”过来的身影,红鞋白布条,披头散发,尤其是那双眼睛,直愣愣的没半点活气。她手里的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剑穗子在地上拖出半尺远,肥肉抖得像筛糠:“鬼、鬼……”
围观的村民刚才还踮脚看戏,这会儿全傻了。
沈青心中暗笑,火上浇油道:“你们这些无知之人,竟敢亵渎亡魂!今日我便索了你们的命,陪我来,索了你们的命,陪我来……”
猛地一开门,门外的众人没有防备,再看到沈青飘着走出门外,倒是真的被她吓毛发悚立,一窝蜂地颤抖着往外跑,恐怕跑慢了被女鬼抓了壮丁索了命成为那“冤死鬼”。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哭喊声四起,刚才围得水泄不通的院子瞬间变得寥寥无几,只剩下神婆软了腿,瘫坐在地上,手中的法器掉落一旁,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鬼,鬼啊!”神婆结结巴巴地喊道。
饶是见多识广的神婆马婆子也吓得丢了神。鬼神一类的东西本就是玄乎的东西,骗骗人混点钱财罢了。平时她做一些驱鬼的法事也只是假把式,糊弄糊弄迷信的人,骗个零花钱花花,哪真地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真以为女恶鬼显灵,要找她来索命下阴间陪她。毕竟哪有人装鬼能装得如此逼真?
马婆子颤抖着后退几步,嘴唇哆嗦,强装着镇定道:“姑奶奶饶命,我…我也是受人钱财,不得已而为之啊!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她心中慌乱,后了大悔接了这趟活,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祈求眼前的女鬼高抬贵手,饶她一条贱命。
沈青停下脚步,看着她那副怂样,心里暗笑。她故意又往前挪了半步,脚尖的虎头鞋在神婆眼前晃了晃。神婆“妈呀”一声,白眼一翻,竟吓晕了过去。
院门口乱成一锅粥,二宝三宝早吓破了胆。三宝那灰扑扑的裤腿子湿了一大片,顺着往下滴答,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死死攥着二宝的胳膊,哭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二宝也没强到哪去,俩腿肚子转筋,站在那儿跟筛糠似的,膝盖打晃差点坐地上。他直勾勾盯着沈青,眼珠子瞪得溜圆,鼻尖上挂着串鼻涕,一颤一颤的,连抬手抹一把的劲儿都没了。
沈青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一步一步往俩小子跟前凑,散着的头发飘过来,扫过二宝手背,吓得他“嗷”一嗓子蹦开,抱着脑袋蹲地上:“别、别过来!”
沈青步步紧逼二宝三宝,声音愈发阴冷:“你们往后该咋做,不用我多说了吧?听话不听话?”
二宝平时还算有点主意,这会儿早没了魂,脑袋跟捣蒜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知道了!不敢了!往后您说啥是啥,我们都听!”
三宝哭得更凶了,鼻涕泡吹了又破,含混不清地嚎:“我也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沈青盯着他俩抖成一团的样,嘴角藏着点笑,嘴上却更瘆人:“今儿这话记牢了……不然,我还来寻你们。记着,我会回来的——回来的……”
见俩孩子吓得快背过气去,她心里掂量着差不多了,小孩子不经吓,真吓出个好歹,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
见好就收,沈青转身“飘”回屋,红鞋尖在门槛上一点,房门“吱呀”关上,把外头的哭嚎挡在了门外。
刚关上门,沈青再也绷不住,捂着嘴蹲地上咯咯笑。扯掉脚上的白布条,揉了揉酸溜溜的脚踝,瞅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再想起俩小子魂飞魄散的德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样儿,”她拍着衣襟上,得意地撇撇嘴,“还请神婆驱鬼?今儿就让你们知道,你娘我的厉害!”
窗外,二宝还在抽抽搭搭,三宝的哭声夹着打嗝,断断续续飘进来。沈青往炕上一躺,拉过被子蒙住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哼,治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