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棠一进去就开始翻箱倒柜,挑了衣架上的红色戏服后拿到他面前。
“我今天可就是为你来的。”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目光不像上次那般冷肃,甚至还有点自来熟。
向谌愣了愣,看着她水濛濛望过来的一双眼,坐在椅子上僵了下,紧接着听到她继续说:“我爷爷最爱苏三起解那一折,你抓紧扮上给他老人家唱一段,要是唱得好以后就让你一直唱了。”
“一直唱?”他不解,拿过她在自己身前比量的戏服,试探问:“我能一直唱吗?”
沈斯棠微微点头,让他站起身转了个圈,环在他身边走了走,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
“你是不是很喜欢唱戏?”
“喜欢。”向谌眼眸都亮了起来,但想到如今戏班的情况又很快低下语气,“不过,我现在只有自己,从小学到大的戏班也没什么人了。”
沈斯棠双手抱臂,饶有兴致看着他此刻粉饰得当的天真表情,顺着他的话音继续开口:“这不难,我可以给你们戏班出资。”
“真的?”他嘴角浮出一抹弧度恰当的笑,因为激动下意识去碰她的手臂,指腹接触到细腻绸缎的下一秒,向谌反应过来便迅速收回。
他拿出总算找到理由要送的东西,转身去衣架外套里拿出装着手串的绒布包,交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发表感言:“上次的事谢谢,希望沈小姐,务必收下。”
沈斯棠挑眉,当着他面打开,拿出那串淡绿色的手串,“这是什么?”
“听说您信佛,我买不起太好的所以就自己找了一块绿檀木割了珠子。”向谌仔细打量着她眉眼,“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沈斯棠圈起那串又长又小的手串,笑着打断:“你自己做的?”
他点头,不太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都怪蒋文珠太急于求成,所以不惜贵重买最好的,可他觉得凡事太凑巧就多了些刻意。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找了家几家文玩店,几番对比过价格后选了个最高的卖了那条沉香手串,然后在一叠人民币里抽出一张拿了店里最便宜的一串绿檀。
向谌觉得便宜倒是没什么,主要体现心意。
生平第一次编瞎话,其实他也心慌得厉害。所以说完后不得不转身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装扮,借着挂了圈五颜六色小彩灯的镜子看向身后的沈斯棠。
她站在那没动,举到眼前自己看了看,倒是认真。
屋内光线昏暗,沈斯棠那双聚焦的眼却十分明显,向谌放下梳子,背对着她低下头偷笑一瞬。
这哪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啊,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准确的说,不过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沈斯棠余光瞥到他在镜子里的表情,将他方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着手串玩了玩,并没回答他什么就离开了逼仄昏暗的屋里。
向谌正在化妆的手停了下,转头看了眼,门口没有她的身影,只剩下还在飘动的薄纱门帘。
他莫名思虑着自己是否搞砸了这次难得的独处机会,加快速度换上戏服和行头,简单开了嗓后登台唱戏。许是戏楼清静,除了沈斯棠这一行人之外再没旁人,他这一折唱得无比投入,女起解戴着鱼枷和锁链更显得楚楚可怜,唱到动情处看到台下老人家聚精会神的眼,以及沈斯棠手上一晃而过被她戴在腕间的手串。
向谌心底彻底松了口气,随着胡琴弦乐唱得越来越好。
沈斯棠仰头看着台上粉了扮相跟台下完全是两个模样的向谌,纵使是男扮女也有一份独特气韵在,素颜时脸上的阳刚气更重,唱起戏来却又随着角色转变,嗓音开阔唱腔饱满,一举一动都极其精准,这般的功底,没有童子功是难成的。
她思绪游离,莫名想到他刚才说的名字,侧头看到桌上盖碗里的茶已经放凉,于是趁着没人倒了些茶水在杯托里,拿手指沾了水在深色木桌上写他名字。
奈何“谌”字笔画太重,她来来回回沾了好几次也没写完。
人正专注,身后换了座位的沈谦晔悄悄坐到她身旁,看了眼桌面上的鬼画符皱起眉。
“这人你又什么时候认识的?”
又来了。沈谦晔又替她操心起不该操心的事了。
沈斯棠怎么写都不好看,最后索性抹去那些水痕。她转头,没什么好气的晲他一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嘿,拿了钱你就不认账是吧?”沈谦晔被妹妹气笑,抬手捂住嘴到她耳边,拉长语调,“你该不会看上这戏子了吧?”
她笑着把玩那条廉价手串,笑着想起方才在后台忘了回他一句。
她可不信什么神佛,她向来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