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认为这或许是做戏吗?”沈斯棠声音平淡,棋盘上围追堵截白子,眼见胜负快定时她抬头对上爷爷的视线,“又不是我们让他们非要成为我们的父母,您这话未免太牺牲主义了。”
沈岳南气定神闲,见被她堵死后又换了条路,置之死地于后生这样的局面不常出现,年轻人心浮气躁,看到大势已去后就慌了阵脚。
沈斯棠招式直白,机灵劲多也敢做敢为,奈何只顾眼前不看后路,光顾着跟对手攻击周全,却忘了对弈是一个整体。
这般洋洋洒洒,最后自然落败。
老爷子将手里最后两粒放回桌旁的青釉盖罐,看向眼前孙女还没反应过来的视线,起身离开时拍了下她肩膀指点。
“人活一世,要想不牺牲些东西只怕是难,既已牺牲,就该在别的地方上再赢回来。”
沈斯棠沉默,坐在凉亭里许久,听到隔壁总算没了声音后准备出门。
赵庭敬一瘸一拐,在身后母亲和司机的搀扶下被送上车,景阿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越过站在一旁的赵方濡时红肿眼里有一晃而过的愤恨。
沈斯棠装作视而不见,车子扬长而去后她对上赵方濡的眼。
他身上沾了些土,衬衫袖子也破了几道,细看还有血痕,大概是给赵庭敬求情时一起被打的。眼前状况出人意料,赵方濡看到她笑了笑。
没觉得自己此刻狼狈,心中有个念头让他更往前走了走。
“我没事,只是被误伤。”
他见她视线停在胳膊两侧的伤口,先她一步开了口。
“来我家涂药吧。”沈斯棠看了他两秒,“这样你也没办法回学校。”
赵方濡答应下来,越过曲廊经过楼梯,一路跟着她进了卧室。
小时候他常来这里,沈斯棠房间内的所有摆设他都无比熟悉。目光环视一周后定格在梳妆台旁的木斗柜,周围同一阴沉色调的古董家具上,那一排颜色鲜艳的骨瓷娃娃十分显眼。
赵方濡嘴角扬了些笑意,沈斯棠拿了碘伏棉签进屋时看见他神情也明白过来,上前卷起他衬衫袖子,“听我妈说你在南淮出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也只是参加个讨论会,结束了就赶紧回来了。”他顿了顿,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赶上这样的热闹。”
沈斯棠动作很轻,涂完一面后又拉开他另一面的袖子。
“这种热闹你还是离远点吧,水溅到你身上不是什么好事,你在学院风头正盛,家里这些事也该注意。”
她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兄友弟恭,平常亲兄弟之间若有利益驱使不免还要斗个你死我活。更何况这两人同父异母,且赵庭敬母子已经视赵方濡为眼中钉。
不然他也不会小心谨慎去做学术,只要不掺和官场,这家里的表面工夫就尚且还能维持过去。
赵方濡知道她一向聪明,这句提点他也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哪能说得那么清楚,他不想争的,总有人变着法让他就范。他虽不想在这个时候翻脸,但也不能容许自己继续当个蜗牛。
今天,他是故意回来的。
故意在赵钧最动气的时候讲起赵庭敬的把柄,也是故意在那条鞭子打过来时护在赵庭敬身下。这些年的账,他要一一算起。
可他没想过,沈斯棠会推心置腹跟他说这种敏感的话。
碘伏抹到创口有些痒又有些疼,赵方濡忽略那些异样,抬眼对上沈斯棠认真的目光。
他语气很轻,“你在关心我吗?斯棠。”
周遭空气凝滞几秒,她转身扔掉棉签后低声回了句,“这应该算是提醒。”
赵方濡全当听不见,看着她背影走出去没一会儿后又拿了套沈谦晔的衣服给他。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他一个人,赵方濡解开扣子时看到被她放在床边的衬衫,唇角笑意更加明显。
长路漫漫,她也并非如她自己说得那般无心。
一周后,沈谦晔30岁生日,按照以往惯例在醉香楼的私人包间里组了一桌。
沈斯棠去片场探了个班,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上楼梯后径直往最里的包间走,却不料撞上醉醺醺的赵庭敬。
“呦!这不是斯棠妹妹吗?”
男人身上酒气明显,手上拿了瓶喝到一半的酒,看到她时眯起眼,扯了个笑,“你也有兴致来这玩啊!”
沈斯棠被酒气熏得皱眉,准备错开时又被赵庭敬伸过来的手拦住肩膀。
“你说你急什么啊,我不过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咱们哥俩喝一杯,不行吗?”
往日就纨绔的公子哥喝了酒更没拘束,闻到她衣侧的香水味时更像是壮了胆子,他转头凑近,沈斯棠躲开后掰住赵庭敬的手。